薄暮黄昏,农人收工,牛羊牧归,山村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烟,是最安祥的时光。

今日村庄的气氛却别样的凝重,远远听见哭嚎声,河滩里围着一群人。原来是俞大大家的黑犏牛从山崖上摔了下来,拉到庄子上已经断气了,只好剔骨刮肉准备到大川城多少变卖点钱,那闷雷般的声音发自于牛群。村庄上三四十头牛全聚在了一起,老黄牛小犊子围成了一圈,毛茸茸的眼睛是能触摸到的悲伤,脸颊上的泪水不断线地流淌,低着头嗅着血迹刨着前蹄哀哀地哭嚎。

马呀,羊呀,狗呀,不管平时怎么打斗,对于同伴的死去,稍微用心即能感知到牠们具有的物伤其类的关切和哀伤,只不过动静没有这么大,只是在一边默默地流泪。

这一刻张叔平只想逃离,放下饭碗就同二哥商量出圈的事,“成不成呐。后山里的天气变化很大,还得防着野牲口叼了羊羔子。”羊是二哥揽的,二哥的犹豫是正常的。

“二哥,得试一下。转眼又要开学了,坤宁学习那么好,不能半途而废吧?季平还小,更不能失学了;我还想复读一年,否则我怎么都不会甘心的,我们得想点办法找学费出来!”

“你得给妈说一下。”二哥想了想,扑塔扑塔出门了。

母亲倒是没打嗑:“旧社会的时候十六成丁,你今年已经十八了,也该给家里分担一些压力了,我支持;坤宁、季平一起去,季平放羊,你踅摸山货,坤宁给你们做饭;小红马牵上,来去驮东西,大黄给你们看窝铺。”

“小红马拉走了,收庄稼的时候怎么办?”

“收庄稼还早得很着呢,到时候再说,不差你们几个。”母亲头脑清楚着哩,主意也正,三言两语把事情摆布得清清楚楚。

二哥迟一些回来了,说是征求了各羊主的意见,都是同意的。谁也不是傻子,后山上的草比前山厚,羊们喝喝山泉水,啃啃药草子,十天半月肯定会换个模样。

次日张叔平仍然去放羊,给家里留了一天的准备时间,主要是烧些火鏊子,行李倒是现成的,三个人都有从学校里带回来的铺铺盖盖。没有过西北生活经历的人,可能对火鏊子是个啥不甚了解,简单地说,就是烧馍馍。鏊子是中间突起,四周略低的生铁铸件,将海碗大、三指厚的发面胚子放在烧热的鏊子上,上面盖上铸铁盖子,上下用草木灰慢慢地烧烤。烧出来的馍馍厚实致密,水分少,口感好,外面一层厚厚的硬壳,有利于长途运输和储存。

有一观点是,秦之所以能灭六国,锅盔立了大功劳。锅盔只是在底部一面加热,有发面锅盔,也有半发面半死面锅盔,热量高,耐饥饿,可以随时随地方便就食。六国的军士要埋锅做饭,赳赳老秦已经填饱肚子攻过来了。

想到要进山,有点小激动,比平日早一些收圈,准备明天早起,往山里进发。

还没端上饭碗,老妈给张叔平说,明早先不进山了,你二大大今天过来问了,你们姊妹们去不去沙窝里拾头发菜,他约了十个人,还缺两个,加上你和你妹刚好12个人,车在外面雇好了,明天中午过来拉人。

这当然没问题,只要能挣到学费,做啥都行,跟着大人们去拾发菜,还把稳一些。

吃过晚饭去二大大家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二大大说:来去十二三天,准备行李,一个人六七斤面粉、六七个火鏊子,再就是锥子、饭盆子、铝锅、感冒发烧治肚子的药,铁锨也要带上几把。雇的是下柳沟的手扶拖拉机,明天中午到。这跟自己想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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