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开始诱敌作战之前,我不禁回想起不久之前的事情——

在把昏迷的阿虚安置在医务室后,我向铃仙解释了她在接受治疗后的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

听说公主以夜红的身份重获新生后,她脸上的表情也是相当复杂,既有如释重负的喜悦,也有怅然若失的哀伤。

即便换了一个名字与身体,她还是没法彻底把夜红当作另一个人看待。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我自己都没有完全理解这件事,如果神智清醒的师匠还活在世上的话,或许她能够解答我们的疑惑吧。

无论如何,重生后的夜红她依然是永远亭的一分子,也是我们所尊敬的公主的一部分,今后我们也将继续一起走下去。

而且,说实在的,我并不讨厌藤原妹红这个人,过去在竹林里有她这样的邻居在,的确不会让人觉得无聊啊。

之后,我让铃仙继续待在医务室里好好休息,顺便照看一下本该是来照看她的阿虚。

希望他再次醒来时不会傻到继续盯着铃仙的眼睛,在使用药物后,铃仙的恢复速度很快,如果他再发狂,那到时候恐怕就免不了受一些皮肉之苦了。

不过,在我离开医务室后却发生了一件事,那简直就像是一个不详的预兆。

我收敛起来的师匠遗骸不见了。

在那一系列事情发生后,我忍耐着难受与悲痛,将师匠那被砸成一堆烂肉的遗骸仔细收敛到了一个箱子里,准备待来日和大家一起安葬她。

然而在我再次前去查看时,却发现那个箱子已经不翼而飞了。

兔子妖怪们不会乱动我小心存放的东西,铃仙、阿虚和夜红都没有经手此事,更不可能知道我把箱子放在了哪里,那么最终的可能只有一个。

有外人入侵了永远亭,在所有人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带走了师匠的遗骸。

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脑中的嫌疑人便是那个十字架女,但我很快就否定了。

她虽然有这样做的能力,但是她没有这么干的动机,拿走师匠的遗骸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以我之前的推测,她在永远亭里最大的目标,也就是诱导阿虚签下契约这件事已经完美地完成了。

永远亭里的现状都是她为了实现这一目的,而特意安排的舞台布景。

我受她胁迫,前往人间之里找到阿虚并带来这里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推动了故事的进展,安排了外敌前来袭击,而如人偶般受她摆布的师匠和辉夜,最终也如她所愿,在阿虚的眼前上演了一出惨剧。

无论阿虚的精神在这出戏剧里受到了怎样的刺激,他的想法又发生了怎样的转变,一切的发展都没有偏离十字架女的计划。

我记得很清楚,她拿出来的那份契约书早在我出发去人间之里前,就被她拿出来有意向我展示过,在我询问她的用意时,她那时便回答我说:

“我希望由幸运的你来作为我和他签订契约的见证人,当你再一次看见我拿出了这份契约时,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于是,便如她所想,当她在阿虚的面前再一次拿出了那份契约时,我便成了一只透明的兔子,只是沉默地看着,没有做出任何提醒。

而在完成这件事后,我能感受到十字架女身上那股令我毛骨悚然的威胁感也彻底消失了。

她已经对永远亭不感兴趣了。

那么倘若不是十字架女取走了师匠的遗骸,而是另有其人的话……

永远亭的防护很有可能在下一刻就会失效,我必须立刻通知夜红。

然而,等我找到夜红时,随着玻璃破碎般的声音,永远亭上方的天空彷佛破碎了一般,暴露出了一个眼熟的漆黑空间,无数充满恶意的猩红眼瞳在其中闪烁,在下一刻,张牙舞爪的异形们便突破了永远的阻隔,带着恐怖的杀意大举入侵。

夜红在第一时间便上去应战,她此时正有着满腔的仇恨需要在这群敌人身上发泄出来。

而我马上安排了正在忙碌准备的兔子妖怪们互相通知,立刻开始撤离行动。

敌人的来袭比计划中更早,数目也比预想中更多,我很难保持乐观的心态。

对不起,小的们……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大,非但没有力量在这种状况下保护你们,而且还要把你们当作掩护我逃亡的牺牲品。

看到夜红全力发泄着愤怒,却依然被敌人的战术围攻打得左支右绌时,我便确信了今天就是永远亭走向毁灭的日子。

世人常说,活得越久就越怕死,而我便是这句话的最佳写照。

我不想死,无论如何都不想死。

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死掉,我浑身的皮肤就会开始隐隐作痛,那盘踞在过去的阴影便如浪潮般追上我,将我吞没在无边的恐惧之中。

我可以无数次凭借自己的幸运逃过死亡的魔爪,但生命只有一次,而死亡也只需要追上我一次,一切就都会结束。

所以……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哪怕再可耻,再卑鄙,我都要活下去……即便是要我抛下所有人独自逃走。

当然,也可能就是在现在。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在那个计划上抱有信心。

现在出场的敌人们都只不过是前锋罢了,能将它们送入永远亭的那个家伙不会坐看着我们翻盘。

即便铃仙抓住了仅有一次的机会杀死了那个狙击手,让夜红摆脱了颓势,反过来打倒了其他敌人。

恐怕在下一刻就会出现更加可怕的敌人,彻底粉碎我们的一切希望。

所以我必须在那一切发生之前,成功逃出敌人的包围,逃离这个注定毁灭的永远亭。

为此我也将利用阿虚。

他之前依靠我给他的四叶草,幸运地带着铃仙逃离了一群敌人的追击,现在想必已经对这个幸运的护身符深信不疑了。

而我趁他把四叶草还给我的期间,将赋予在上面的幸运反转为了不幸。

他是漂流物,是外来者,是被十字架女关注的不明人物,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他。

无论他表现得有多么无害,我都一直将他与那群异形的怪物视作同等的存在。

他打进身体的那管所谓能唤醒潜力的觉醒药,在从师匠的手上交给辉夜之前,我偷偷地取出来了一滴,用一只还未开化智慧的兔子做了实验。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药物,师匠给辉夜做的那一套药理分析完全是在糊弄她。

我亲眼看着那只兔子在被注射了仅仅一滴的觉醒药之后,还没过十秒,它就被从身体内部不断膨胀的血肉给炸开了。

一个令我毛骨悚然的怪物诞生在这只兔子的尸体之中……它就像是一团由破碎的血肉和骨骼胡乱拼凑起来的生物,没有明显的肢体,身上长满了猩红的眼珠,将一些细长的碎骨伸出来,当作是四足在地上爬行。

更令我不适的是,这只怪物还模仿着之前那只兔子的行为,试图靠近我向我亲昵的撒娇。

还好当时妹红经过了,她帮我烧死了这只怪物……但是这也成了她接下来不幸的导火索,因为我在那一次偷偷的反抗,导致了十字架女在我的面前现身了,妹红也成了她用来示威,胁迫我就范的牺牲品。

觉醒药是无比危险的东西,它可以轻易地让一只普通的兔子变成恐怖的异形。

而我亲眼看着阿虚将那一管药剂都注射进了身体里,却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这远比他当场变成一只怪物更可怕。

他真的是一个人类吗?还是只有所谓的漂流物能承受觉醒药的药性?

无论答案是什么,阿虚都绝非他表面上这张充满欺骗性的路人脸一般无害。

我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出深深信任他的样子,全都是我的演技,为了麻痹他,让他也会相信我。

这样,我才能用他的性命进行一次试探,也是我将要赌上幸运来进行逃亡的手段。

作为两个同时出现在战场上的诱饵之一,更加不幸的他将会成为帮我吸引火力的靶子。

失去了幸运的他,便是一个毫无力量的普通人,绝无可能在敌人的攻击之下生还下来。

如果十字架女有在他的身上安排某种后手,那么这也将是揭露他真面目的最好时机。

最终无论阿虚能否从攻击中活下来,我都可以趁着这最后的逃亡窗口,独自逃出永远亭。

在幻想乡的混乱中,我会利用我的幸运找到一条求生之路,并一直活到最后。

抛下伙伴,背叛一切,独自逃亡……这无疑是最差劲的选择,但这也是一直以来让我这样弱小的妖怪能活下来的秘诀。

渴望的越多,失去的便会越多。

而我仅仅只是想要活下去,从不会去奢求超过我能力的事物。

靠着幸运,我从不会错过每一个重要的时刻,靠着谨慎,我从不会做错每一个重要的抉择。

我不会道歉的,阿虚,毕竟兔子如果不够狡猾,就注定无法生存下去啊。

诱敌作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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