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叫,亲家到。”媒人笑着和来宾打招呼,居希平和李万琴穿着伴娘服站在新娘子的后面,丁大妈擦了擦眼泪,又高兴地说:“你嫁人了,要好好过日子。”回想第一次的不舍,还是领养她的时候,顾兰华出生后生母便难产离去,见她生下来一只脚不正常,家人就将她与生母合葬,顾兰华不哭不闹,可关上棺盖的那一刻,一旁的丁大妈看着实在不忍心,推开棺盖把她抱起带回了家。成年后的顾兰华也知道自己的身世,她的眼泪里充满了感激之情。顾兰华的大哥顾飞庆笑着地对她们说:“好了好了,妆都要哭花掉了。”顾久福也笑着说:“人家回娘家的路远,你回来只要上个条板就行了。”顾久福说完,母女俩又笑了起来。就这样,她一身粉红色的新娘礼服,凤冠霞帔的从养母的大船上走下来,嫁进了小三子的绿色铁皮船里。

居竟志的船上只能摆下两桌饭,于是又在居照宽的船上摆了一桌。打开两艘船的窗户,大家隔窗敬酒贺喜,热闹有趣。丁大妈的好友莫阿三笑着安慰她说:“你别难过,姑娘嫁了该高兴啊。”居照宽见到莫阿三后说:“莫大娘啊,你要的勺子我这两天没时间做哦,模子是按照你那种勺子做好了,但还没晒透呢,过一段时间才能给你呢。”莫阿三对他说:“不着急哦,我晓得你们这几天忙呢。”

李万琴挤到窗户边,喊着:“三哥啊,你是娶到天上的七仙女啦,新娘子可太美了。”居竟志笑的合不拢嘴,对她说:“谁让你哥哥我是董永呢。”说完,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李万琴又夸赞说:“三哥啊,整个岸边就你这条船最好看。”居照宽不认为地说:“我当时叫他买红漆,他偏买个绿漆。”李万琴说:“小舅舅你脱班了,现在有个词叫‘时髦’。”居希平听到后立马瞥了父亲一眼,居照宽非但没生气,反而也自嘲说:“嗯呢,我脱班了,我脱班了。”居照英也瞥了一眼弟弟,然后说:“在家里就她最闹腾。”居希平祝贺道:“三哥啊,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啊。”居进青立马接着居希平的话调侃说:“这个早生贵子是真的,居竟志啊,你要多用功啊!”居竟志一高兴,酒也下去不少,他调侃说:“那我要跟你取取经了。”管芬斥住儿子说:“胡死的了。(这里的“胡”是方言,说胡话,胡闹不正经的意思。)”徐承军笑着补充说:“他是每次一喝酒就开始胡了。”管芬见位置有空,急忙问大儿子:“居竟成,去看看你三姑怎么还没来?”居竟成回答说:“妈,我去请过了。”说完,又指挥二弟,说:“居竟春,你去再请一下三姑他们。”周信文从后舱走过来听见后,笑问:“竟春啊,跑几趟啦?”居竟春回答说:“我这是第二趟。”周信文说:“哦,那到第三趟,第四趟,他们就来了。”居竟春一脸狐疑,居照涛说:“哪回做事,不是三请四邀的啊。”周信文说:“安,要不这么热闹呢。”居竟成做事稳重,一边又招呼宾客,说:“快坐,快坐,别都站着了。”支海芬笑着说:“你主家没有安排,我们哪敢坐啊。”说完,居竟成忙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来来来,这边请。”

洞房花烛夜,新郎官喝的酩酊大醉,顾兰华帮他脱去鞋袜,他竟然抱着顾兰华,孩子一样的撒起娇来,说:“我还要喝嘛,我还要喝嘛。”顾兰华娇嗔道:“喝这么多还要喝!”居子月、居晓月、顾兰新偷偷地跨到居竟志船的艄后头,一边偷听着一边准备闹洞房。

居照宽的船上,居照怀站起来晃了一下,然后说:“你们慢慢吃吧,我有点萎了。”说完,朝周信文使了个内急的眼色,周信文轻声地对她说:“嗯呢,慢点走。”说着,她送居照怀走到门口,居照怀对她说:“没事,我没醉,自从生了孩子后,只要小便一涨就容易漏尿。”

居照怀一个人慢悠悠地走下了条板,然后躲在摊子后面解了尿意。云影徘徊,清风吹拂着湖面上的船晃晃悠悠,她对着船说了句:“哎呦,你也喝醉咯。”醉眸间,又仿佛置身在年少时的幻境里,从一个码头闯到另一个码头,回家时,双足似废,便念着父亲的话——“早上没官做,晚上有马骑。”念完,蹚着月光轻揺慢颠地继续往前走,好似“醉中骑马月中还”!

周信文坐在床上揉了揉肿起来的脚,一边说:“酸死了,这个脚都不是我的了。”居照涛在饭厅愁眉不展地对弟弟说:“兄弟啊,哥哥还走不了呢?”居照宽疑惑地说:“怎么了,又没有人扣住你。”居照涛解释说:“在植坝买的烟酒,还差人家的账呢。”居照宽问:“哪家买的?”居照涛回答说:“坡上铁皮蓬子那家。”居照宽笑着说:“哦,杨吉家。”说完,又问:“差人家多大的账啊?”居照涛回答说:“还有两百块钱没给。”居照宽一笑,立马喊着:“周信文啊,拿二百块钱来。”周信文从床头柜里拿出钱后,走到饭厅,居照宽又对他说:“给大哥。”居照涛接过钱后,眼眶噙着泪水说:“谢谢兄弟啊,要不是你这两百块钱,我还回不去呢。”居照宽见他这副样子,乍有些意外,后又觉得好笑,他淡淡地问:“还有什么困难吗?”居照涛回答说:“没有了,没有了。”居照宽说:“哦,没有不是好吗。你也早点去休息吧。我这船里睡不下了,你晚上睡哪里啊?”居照涛说:“我等会睡居进青那。”

居竟志比妻子大了11岁,但顾兰华觉得自己好像嫁给了一个小孩,丈夫整天没个正行似的,又总能让她开怀一笑。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以来从不会自悯自怜,每天的笑容比春光明媚。婚后很快便学会了摆摊,搓锅,拉风箱,做起事情来不输婶娘周信文。

早晨,顾兰华打扫卫生的时候为了方便,将手上的戒指脱下后包裹在纸巾里,忙完一圈回来发现桌上还有一个垃圾随即一块扫进了河里。蓦地,顾兰华惊呼:“不对,那不是垃圾,是我的戒指,真是要死了。”刚想到时戒指已经掉进了河里。

居竟志有些气愤地对她说:“戒指你都扔掉,你不能了你。”想到父亲曾经对自己说过“刻舟求剑”的故事,居竟志说完就往她扔的地方跳了下去,憋了好大一口气才上来,可戒指早就被水流荡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看着顾兰华自责的样子,居竟志气归气但还是安慰她,说:“丢了就丢了吧,我再给你买一个。”说完,居竟志看见她眼帘上有个东西,一边伸手摸向她的脸帘上,一边说:“别动,一只虫子。”顾兰华有些不好意思,一边说:“哪呢。”等她说完,居竟志已经将那只虫子抹了去。

换了一身衣服后,夫妻俩开始忙活岸上的生意。居竟志戴着墨镜,嘴角歪斜地叼着香烟,丢进一个冷的铜帽管子,一阵烟雾升起又散开,他意识到不对劲,喊道:“不好!快卧倒!”还没来得及反应的顾兰华看见丈夫突然趴下,流窜的火花已经溅到了自己的衣服上,顾兰华急忙从凳子上起身往河边跑,居竟志站起来追着她,帮她把着了火的上衣脱的只剩下一个裹胸。一阵惊悚后,大家被这一幕笑的合不拢嘴。

这会儿,尝到赚钱甜头的居照宽又去杨春业那订货。但今天,杨春业惆怅地对他说:“照宽啊,我现在资金有点周转不过来,你能先垫呢个钱啊去买原材料啊?”居照宽站在沙堆旁,抽了口烟,思索了片刻,杨春业急忙说:“你放心哎,下次你来拿货,就不算你的钱哦。”居照宽心想:“总归要卖,垫就垫吧,何况,卖这个产品还是杨春业对他提出来的呢。”于是,他一口答应:“好的。”然后又问:“要多少钱拿货?”杨春业说:“五千块钱。”居照宽说:“嗯呢,等我回家拿给你吧。”

这一次,他信错了人,杨春业拿着五千块钱去填补了之前的欠款,等居照宽再去看查制作进度的时候,杨春业的加工场地只有一堆一堆的沙子。他意识到不好,便询问运沙老板,得到的是杨春业已经破产溜走的消息。气不打一处来的居照宽回到了家里,酒也喝的郁闷起来,周信文劝说:“那就重新找个加工厂!”居照宽说:“肯定要重新找啊,只不过植坝没有加工厂,去其他地方找的话成本就高了,多个运输费了。”他叹了口气,更多的是对杨春业的信任感到气愤。周信文也叹了口气,心疼地说:“五千块钱就这样掉下湖了。”居照宽骂了句:“这个畜牲!唉,怎么弄啊,再挣吧!我这个轮叶子卖的这么好,还怕苦不到钱啊!”

接下来的几天,居照宽跑遍了周边所有的加工厂,最后与一个姓谢的厂长谈恰成功,谢开运笑着说:“居师傅你放心,做好了就用拖拉机运到你那边。”居照宽也高兴地说:“行额。”又一再叮嘱道:“那我这个模子就放你这边了,你们一定要按照我的这个模子去做。”谢开运认真地说:“保证按照你的要求来。”

雨后新晴,风递幽香,爽朗的天空浮云轻漾。站在坡上望向新塘,两道彩虹架在船蓬顶上。居照宽回头一看,立马说:“周信文啊,你看,有两道彩虹呢。”他不急不慢地走在周信文的后面,周信文看都没看一眼地应了一声。因为她等不及地要去马路对面看个热闹,而居照宽最近的心情就跟那彩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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