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闵帝。”
不是亲弟弟，是幼时过继到独孤家的孝闵帝么？他继位后，仍称独孤玉琥为姐，封其为长公主，后来被大冢宰宇文佑毒杀。
再后来，独孤玉琥杀了宇文佑，为弟弟报了仇。
“长公主跟闵帝感情很深吧？”
韦冲说了句废话，除了废话，没什么好说的，语言在情感面前，意义缺缺。
“一般，他总喜欢缠着我，说要长我这么高。”
韦冲不相信这个“一般”，长公主或许也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那有点难的，身高向来是天定的。”
“所以，”长公主缓了缓，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斟酌如何用语言表述所思所想，“人的一生，也是天定的。”
韦冲厌恶宿命论，被当成工具，当成玩物，不该是他的宿命，“人亦可胜天，宇文佑不会自我灭亡，没有长公主的数年蛰伏，没有长公主的一马当先，便不能一举铲除之。”
话毕，他忽然瞥见了长公主眼角的寒光，惊出了一背冷汗，听她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所以，你要蛰伏多久？”
他闭上了眼睛，睁开后坚定地说道：“我没有惹任何人。”
长公主指了指插满了箭的靶子，“它们也没有惹任何人。”
韦冲体内热血激涌，持弓搭箭，“咄”的一声轻响，彷佛冥冥中有天佑一般，竟意外地射中了靶子，且射中了靶心。
然而他并没有该有的欢喜，那一箭似乎透支了体力，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它们不会把箭射回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跟闵帝感情一般。”
韦冲浑身毫毛倒竖，身子一僵，手上的弓掉落在地，弯腰捡起来，手抑制不住地轻微抖动，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搭上弦，再引弦，却引不动了。
笼罩着的影子移开了，长公主走到了他背后，张开修长的胳膊，握住了他持弓引弦的两只手，将弓拉成满月。
一松，“咄”的一声响，正中靶心，而且将靶心上，韦冲先前射的一支箭震脱了靶子。
被裹在怀里，韦冲没有生出一丝一毫的绮念，愈发觉得无力了。
长公主松开了他，“休息两天，身体恢复了再练吧，要杀我不急于一时。”
“不敢有此妄念。”韦冲语调生硬。
长公主笑了笑，“不敢？掳来的第一天你就想杀我。”
太阳升高了，韦冲有点热，走开几步，挪到了长公主的阴影中，“长公主是在考验我，没有杀我的心，我误会了。”
“没有误会，我是想杀你。”
彼其娘之，韦冲沉默了，低头看着脚下，脚尖碾着影子里的土地。
“后来，我几次想杀你，现在，我想留着你，看你蛰伏到几时。”
如猫逗鼠？
韦冲走出阴影，看见国公夫人招手走来。
“国公夫人来找长公主了，告辞。”
“躲什么，我又不找你。”
独孤玉璜堵住了韦冲，抬起胳膊，用葱绿色帔子遮了遮光，“我当长公主哪去了，一大早便急着与‘韦郎’相会，何必这么麻烦，睡一起算了，谁还敢说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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