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厅。
韦冲见到崔夫人,夫人那静谧的笑意,能抚平心境褶皱的笑意,依然如故,难道夫人不怪昨夜的事?
不责怪,反而更让人心有戚戚,因为责怪的前置情绪是在意。
金荷立在桌边,韦冲重新发现了她。
没了夜色的阴翳,她仍旧像一尊冷硬的大理石雕像,在白昼的明亮光线下,极力表现着女性之美。
冷白皮的脸上,镶嵌着红玫瑰似的唇,红到有些发黑,是唇色本身偏暗的缘故?所以昨夜在红灯笼下格外的妖艳?
修长白皙的脖颈,高贵而严肃,似不容忤逆,下方崖岸卓绝,将暗紫曲裾袍服撑得立体而危险。
这一切,像一只只手,将人推得远远的。
然而她笑了笑,大理石躯壳碎裂,露出一个活色生香的人来,一把将推远的韦冲拉了回来。
“怎么不叫大姐姐?”夫人冷不丁地说道,“小郎君可是出身书香门第的,睡蒙了,忘了礼数么?”
来了!
韦冲眼前一亮,夫人身上焕发了光彩,屋内光鲜起来,与此同时,他陷入了另一种尴尬中,金荷这都跟夫人说?不是说夫人是毒蛇?
女人的话果然不能信么。
金荷笑意沉静,有夜之寂美,“长公主看重小郎君,奴婢怎么敢当大姐姐,夫人莫要说笑。”
“随你的便,你总有主意,小郎君坐下吃饭吧,人多了生分?没有外人,这是你侄女。”
“啊?”
韦冲似乎这才发觉,饭桌上,夫人身边,金荷身前,坐了个女人,脊背纤秀,挺得很直,像一竿竹,后腰塌下一块,显出丰满圆润的臀线。
等坐下来,从侧面看到,她珊瑚红齐胸长裙直直地坠下来,里面禁锢着一大块空气。
正因她脊背的纤秀,韦冲才不由自主地察觉,她腋下一线的宽度,是如此放肆。
女子腋下一线与背同宽,只此一点,便是人间国色。
“我的侄女?”
韦冲开始喜欢上了疑问句,给了人反应时间。这是大姐姐的女儿吧。
崔夫人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金荷不敢当你的大姐姐,那这侄女你自然叫不得了,叫雪椿好了,今后由她来照应小郎君,她不是下人,夫君生前很喜欢她,你要把她当姐姐看待。”
“嗯。”韦冲点了点头,这母女的身份十分奇怪,金荷自认是奴婢,站在女儿身后,似乎不配入座,女儿雪椿反而坐得端正而坦然,没有拘谨之色。
“见过小郎君。”
雪椿正脸看向韦冲,微微点头,鬓上簪了一朵蔫了的海棠。
那大理石雕像般精雕细琢的脸,确实与金荷的气质相似。
不过,韦冲能从她母亲身上体会到温柔,她身上是不带一点的,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似乎连夫人的面子都不大给。更让人好奇了。
崔夫人微微摇头,“不对,小郎君你把雪椿当姐姐,这样一来,金荷岂不是老了一辈,是我考虑不周了。”
金荷知道夫人期待她说什么,然而她没有说话,保持着奴婢的本分,没有明确被问到,便缄默不语。
一台戏,只有一个人唱,是演不下去的,结果只有黯然退场。
她等待着夫人黯然退场的那一刻,在唯一的观众——唤醒了夫人这条毒蛇的小郎君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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