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二海肆无忌惮,邻桌一个和他很熟的工匠便笑着说:“嗨,二海,你把鱼泡当鱼胆了吧,敢当着大少爷放粗?”

“滚滚滚”钱二海大手一挥,毫不为意的也笑道:“你耳朵被屌毛塞了?大少爷把我当兄弟,我就是他兄弟。我大哥没嫌弃,关你屌事呀。哈哈哈”

“好好好,你就跟着阮族长拦圩吧,回头做了大财主,我给你建明堂天井带阁楼的大房子,保证你门头上钮那个推财的神”

“操,老子就是个钮财的命,还怕你在门头上画小推车?”钱二海笑道。

“那可讲不好,穷钮根,富钮苗,讲不定哪天你就走了狗屎运呢”

“好!老子今晚就在沙滩上拦一条小水沟”钱二海大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

然而,说的人是玩笑,听的人却放不下了。丰铭义就把拦圩造田刻在了心里。

丰铭义虽然结了婚,可还是经常十天半月的难回一趟家。水上漂的,行止没个定数啊。翠儿心里虽有二十四张嘴在鼓噪,却又没法开口说出来。男人在外是挣钱养家,又不是打流清混,贤惠女人只能扛着,不能有任何埋怨的。眨眼就是农历七月,长江水急浪高,一不小心就会出事,丰彰德的船就是在安庆靠岸时被撞坏了。撞坏了就要修补,修补就要时间,没个三几天是不行的。丰彰德见铭义一会儿坐一会儿站的发燥,知道他是想家了,便说:

“你一个人回红石矶吧,住两天再来。哦,对了,彰祥这两天也要回家,正好你们两个一道。”

丰铭义听说丰彰祥能和他一道,喜出望外,便马上去他店里找他。原来,丰彰祥在儿子出生后不久又回到安庆,不是读书,也不是在店里帮忙,而是正式当了店老板。本来九老爹是不想让孙子再回安庆的,怕他和学生在一起惹事,更怕和四老爷又联系上。涵茵也不愿丈夫离开,毕竟铭礼刚满周岁呢。无奈爷爷犟不过孙子,老婆拗不过老公,只得各退一步:彰祥如愿回安庆,但必须十天半月回来一次。

丰彰祥半个月回红石矶一次,今年四月份涵茵又怀了后,便改为十天回一次。今天没有回红石矶的顺便船,叔侄俩当天下午过渡到余棚,再步行回红石矶。下了余棚渡船,两人沿着江岸一路走一路聊着独立营八排,丰彰祥见丰铭义也是很念念不忘的样子,便说:

“铭义,要是老部队的人找你做事,你还愿意帮忙吗?”

“你这什么话?老东家找我,那是看得起我”

“好!”丰彰祥见铭义答得干脆,心里就踏实了,便说:“有个共产党干部从江北去至德县花山,一路上由我负责安排人接送。你要是愿意,明天夜里就从江心洲接到红石矶,转天再送到夏阳桥”

“夏阳桥还是东流县呀,不是去至德县吗?”

“到了夏阳桥你就不用管了。我明早离开红石矶,后面的事由我去安排”

丰彰祥将接头暗号告诉了铭义,郑重嘱咐说:“千万记住,明天夜里去江心洲洲头树林里接,后天夜里送到夏阳桥。绝对不能出岔子!”

丰铭义明白,帮共产党做事是要掉脑袋的。同时也清楚,不是万不得已,彰祥也不会让他冒险。这么说吧,无论是报答彰祥小佬的好,还是为了曾经的流血激情,他都不能退缩,而且还要“绝对不出岔子”。

晚上回家和翠儿亲热过,便躺在床上聊家常。翠儿见老公有一搭没一搭的,以为是累了,便说:

“睡吧,你今天走了不少路,又...嘿嘿”

铭义嗯了一声,便假装睡觉,其实心里在想着明晚的事。他必须仔细想好,明晚用什么理由去江心洲接人,而且还要保证不出岔子。

第二天傍晚,铭义找金九借了一条鱼划子小船,又去鬼子哨卡上挂了号,说是去江心洲亲戚家喝酒,顺带讨点芝麻杆,当夜就回来。红石矶本地人往来江心洲是常事,哨卡问了是哪一家,做了记录,发了夜航通行木牌。天黑前过了江,晚上在马回子家吃羊肉喝酒。铭义不敢贪杯,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向他讨了两大捆芝麻杆挑到小划子上。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铭义在船上等了约两袋烟工夫,果然就从柳树林里闪出两个黑影,悄声问道:

“是同窗老表吗?”

“我是喝喜酒的。你是哪个?”

“我是朱家大表哥呀”

“小表哥呢”

“也到了”

对方见对上了号,这才猫一样上了小划子。小划子只有两尺来宽八九尺长,铭义让两人蜷缩着躺进小划子中舱,再将芝麻杆铺盖在他们身上,嘱咐他们遇到鬼子千万不要动,更不能出声。表哥笑了笑,问,如果真遇到鬼子上船检查怎么办?铭义便呆住了。他不问还好,这一问,便让铭义浑身发了冷。两人见铭义这样,其中一个就笑道:

“小老板别怕。如果真有鬼子上船检查,你就把小船弄翻,让我们沉到江里去,你游水上岸就是了”

“啊?那...那你们不就淹死了?”

“我们就是死,也不能连累你呀”两人很平淡的说

“......”铭义忽然想起八排长,那个用枪对着自己脑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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