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

“好怪的既视感。”乖乖走进圈里，严灼夏一屁股坐下，也不在意衣服沾染的泥泞，他目送着东林和许应星分开，扯出一个笑容，“到时候该怎么解释呢？”

严清秋不做声地盯着他。

严灼夏有预感，这个顶着他妹妹脸的伪物希望他下山，而他一旦服从，那就再也不会有反抗的机会。

“离日出尚早，你来的不是时候。”

“现在风景也不错，老师。”严灼夏知道是谁，那个儒生，曾经去私塾为他授课的老师。

“是为你妹妹的事？”

“老师，你知道多少？”

清秀的儒生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未必比你知道的多，当初她从后山上来，是小师妹带她修行的，为师也不过是送了些许礼物而已，之后便未曾有过交流。”

“那老师，你知道什么叫外道神吗？”

“……你妹妹她？”儒生困惑地用竹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小师妹在干什么？不对，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还有，谁帮你运行的周天？”

“老师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迟钝，如果我妹妹她真的……您打得过吗？”

儒生点头：“能打过，你是从谁那里知道的？”

“那个老东西。”

“他啊……他有说是哪一柱吗？”

“上善无我明尊。”

“……为师要对你说声抱歉，看来小师妹起了一些歪心思。”儒生叹了口气，“毕竟小师妹是天外行者，有些不服管教。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她那恶劣的脾性多少有所收敛，想不到，想不到啊。”

第二个疑点确认了。严灼夏点点头：“不关老师的是，但，小师叔也是穿越者？”

“为师从未与你讲过，是因为不想你和小师妹接触。似她那种天外行者往往以自身喜好为重，视他人性命为草芥。轻者不过贪求巫山云雨，恶劣者却是以血流成河为乐。”儒生摸了摸严灼夏的头，“他们缺乏对生命的敬畏，而你不同，这也是为师收你为徒却不教你修行的原因。”

“我妹妹她还有救吗？”

“真我山镇压着天外裂隙，只要把那外道神揪出放逐出去即可，现在这个时分想来她正在洞府内修行，为师这就过去。”

“等等吧，老师。”严灼夏躺倒在地，“有人已经过去了。”

“……”儒生注意到了围住他学生的那用泥水画成的圈，“原来如此，但这样你妹妹便是九死一生，你真舍得？”

“我……我只是不知道，她真的还是我妹妹吗？在她拜入小师叔门下以后，好像什么都变了，好像只有我在止步不前。”严灼夏起身，头垂着，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儒生迟疑着，他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在与内心斗争了许久后，他上前清掉严灼夏身上的污渍，手放在他头顶安抚道：“是为师太过迟钝了，等此间事了，为师带你去找你小师叔讨个说法。”

讨个说法，然后呢？做都已经做了，失去的生命说什么也无法挽回了。

严灼夏无法理解，那些老乡为什么能做到这种地步，大家不都是人类吗？曾经在自己故乡受过的教育都抛之脑后了吗？他们为什么能够将这一切都当做一场游戏，以玩家自居？

严灼夏感到痛苦。

“慎为，休要遁入魔障。”儒生呼唤他为严灼夏取的字，抚摸他头顶的手轻轻用力，疼得严灼夏直叫唤，“先前顾忌你这纯良的天性，为师并未授你修行之法，有些秘辛你自是不知。但且谨记，从古至今堕入外道者皆为人族，而如今他们视我等为食粮，不再以人自居，你可知为何？”

“因为我们从不认同自己的种族。”

“正是，我等人族乃万灵之长，但正因灵智远胜妖兽，我等永无团结一心之日，那些叛徒一日不死，人族便无一日安宁，所以他是对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严灼夏知道儒生说的是谁：“老东西他，是想要杀掉所有外道神吗？”

“正是，他以屠尽天下外道为己任，辗转于天下各处。可惜他力有所不逮，且太过狭隘。外道起于人心，若能以杀止之，孽尊当年也不必背孽尊之名。”

“慎为，无论天外行者还是外道，一切罪孽根源在人，你若仍愤懑于那些弃人性于天外的同胞，那便跟着他去看看。”

“去看人心之恶，若你对此失望透顶，那便回这山中陪为师苦修，莫要再起入世之心便是。”

“老师您，绝望了吗？”

“否。”儒生转身离开，“只是不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