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拉!”整齐的号子划过清晨树林的寂静。
随着号子的声音,森林的枝杈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刚开始在雨声的遮掩下几乎微不可闻,但很快就变成了恐怖的劈裂声。
树下拉绳的人们一哄而散,纷纷抛下手里的绳子,躲开树木砸下来的方向。树干穿过枝杈,带起一阵树叶和枝条的响动,水花和碎叶溅起满地的泥水。
它像一只垂死的巨兽般在地上弹动着挣扎了两下后,就不动了。
人们又重新凑了上来,如同一群忙碌的工蚁,开始用斧头和锯子分解这株森林的造物,他们得砍掉枝杈,把木头拆分到可以被带回去的程度。
“好,这一棵肯定能叫那群干木工的家伙闭嘴,也能让圣火满意,小子,快来帮我。”
被叫到的弗林特略略翻了个白眼,把一根落在水坑里的树枝捡起来扔进板车里,搓着手指走过来。
刚刚招呼他的人看上去是个矮胖的白胡子小老头,但更像哺乳兽类的大鼻子,高而突出的颧骨,被细密棕毛覆盖的皮肤和说话时露出的两颗有些过长的门牙,都证明了他并非人类。
他们对自己的种族有一套语言名称,但弗林特更愿意直接称呼他们为河狸。在这一点上,这个世界和那颗蓝色星球意外的挺有共性。
他跨过树干,抓住对方递过来的长锯的另一头,开始配合着节奏拉扯起来。
雨水很快就带走体温,让指尖变得麻木,而浸了水的木头则又冷又韧,属实称不上是什么轻松的活。
“我有名字,温格……”
“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我们这儿最小的,人类崽子?”
“就算我是吧。”
“那不就得了,再快点。”河狸的指爪加快了点速度,“就这点小雨耽误不了工作,快点把指标完成,我们好去找些舌虫。”
你管这叫小雨?
弗林特颇感无语的抬了抬眼睛,看着与昨晚相差无几的雨幕,每次有风吹过时,雨丝就会被拉扯成泛白的带状,它们顺着树皮的纹理向下流,在树根处形成了一道层叠的水纹,而在泥土上则会聚成一片水膜,最后被枝叶上落下的水滴混合成泥点,给每个人的裤子与靴子狠狠上一课。
这等天威如果换在他的老家,已经是值得单独报道的中到大雨,可惜在这儿,就只配一只老河狸嘴里的一句闲话罢了。
他们花了点时间把这一人合抱才能圈住的树干分成两截,抬起锯子准备去继续分割下一截时,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哨。
“温!车装满了!”
“下次早说!”老河狸愤愤的丢了锯子,用下巴朝着弗林特示意了一下,“去吧,可别摔泥坑里去了!”
当在场唯一的人类,拖着比起他的身量显得格外巨大的满满一车木料离开伐木营地之后,温格才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望了一会儿青年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小声嘟哝了一句。
“年轻真好,恢复也快,要是老头子我再年轻十二季,我也能拉这么多。”
路是真的难走,即便这条泥路已经被压实过不知道多少回,所有载具的车轮也被刻意加宽过,但雨最终会消解人们的大多数努力。
在车轮第三次卡住时,弗林特哀叹着松开握把,把充当车轭的皮带解下来,跑去后面把那该死的车轮从泥水中弄出来。
再坚持一会儿,等过了这段伐木工们铺出的泥路,到了镇子的石子路上就好了。
他用雨衣上冰凉的雨水麻痹自己因为摩擦而变得疼痛的手指,在一个星期之前,刚被安排到伐木工营地第一天时,他都觉得自己的手要和粗糙的木制车把粘到一块儿去了。
米哈乌按着他上药时,人类发出的爆鸣声比刚被救回来处理伤口时都尖锐。
为此鹰身人还去纺织厂里偷带了一条边角料回来给他缠手用。
幸运而又不幸的是,人类总能在艰难时刻展现出非同一般的恐怖适应性,就算还没有老茧,水泡也几乎不再来困扰他了。
可惜正在与泥泞的道路搏斗的弗林特不知道,运货这件事已经算是河狸们对他这个“人类崽”的一种优待了,毕竟在这些天生的木工眼里,人类更擅长与田地打交道。
在他的眼睛耳朵所不能及的地方,这些老伐木工可是为这个安排传过不少抱怨的闲话,一个不懂木头的没毛崽子?别让他挥斧子的时候砍断了自己的腿,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拉车运货吧。
只是这些在他来的第二天就消停了。
一个三个星期前还在森林里快死的人类能来干活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一个伤员居然能拉得动放了三分之二满的板车,那就是一个鬼故事了。
相当缺乏这个世界常识的非本地住民折腾了足足有半个钟还多,终于把车子连拖带拽的弄到了正经路上。
接下来的事就方便了,他可以一边享受终于平稳起来的道路和变得轻松的工作,一边把这些东西运到仓库。
主仓库是整个镇子上最大的建筑,大多数的物资会被堆放到这里分类储存。
而弗林特正在路过离它最近的,也是最重要的建筑——当然不是指总督的住所,总督算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指的是神圣火堆。
所谓的神圣火堆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塘,用巨大的圆形青石做底,小型立柱限位。为了美观以及最重要的挡雨目的,整个青石火塘的遮挡被巧妙的雕刻成了一只飞天的不明种类羽兽,直径足有三四米。
如果有人能从空中俯瞰这座镇子,就会发现这个大火堆才是整个聚居地真正的中心。这个火堆会日夜不停的燃烧,绝大多数伐木工们砍来的木头,最后都被喂给了这团火焰。
所有人都当这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事情,甚至看火人都是整个镇子里待遇最好责任最重大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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