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要么是一个天才,要么是一个蠢货。
不,柴司心想,或许他是二者的混合体;听说蠢货灵光一现的时候,连聪明人也要败下阵来。
“你想自杀吗?别带上我啊!”皇鲤惊慌时,忘了要对上司客气,叫道:“这里不是巢穴,是人间世界!这么开车是有后果的,撞伤人还要进监狱——你没听见后面警笛?”
冲破一系列交通规则后不过几分钟,他就听见警笛声了。
警笛声像是盘旋的数個刀尖,一下下割裂身后天空;有时越来越远,让柴司以为他甩掉了上一辆警车,但马上又近了,因为有从其他方向开来的新警车加入追逐。
只不过警车始终没拦截住他,因为他们没法像柴司一样肆无忌惮地从人行道上横跨马路,逆行穿过红灯,再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冲出十字路口。
一路以来,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扑向路旁、惊慌闪避的行人,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刹车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
车开到哪,哪里就变成了一片混乱、奔跑、鸣笛与尖叫;堪称奇迹的是,当柴司终于重新上路、一路飞驰的时候,他竟然只撞歪了一个后视镜,瘪了一个车前灯,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事故。
“坐稳了,”他看看后方一大片红蓝闪烁的警灯,说:“我要加速了。”
“还加?你——”
皇鲤没来得及说完,被汽车蓦然加速的惯性给推进了椅背。
柴司一转方向盘,汽车拧身绕过前车,又扭头斜插入它的前方,引来几道愤怒的喇叭声。“刚才让你搜的结果,你一直开着吧?”
皇鲤叹口气,将薰衣草似的头发从眼前拨到脑后。
“开着呢,”她将手机举进柴司的余光里,屏幕上果然亮着一个地图APP的界面。“好吧,反正驾驶座里的人不是我。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布鲁蓝社区大学,”柴司简短地答道,再次从两辆车之间呼啸而过。
“……为什么?”
“刚才你感觉到伪像一闪而过的地方,我看见了D线‘富灵顿站’的地铁站牌。布鲁蓝社区大学,是D线在这个方向上的终点站。”
皇鲤消化着这个信息,眼睛连续眨了好几下。
“等等,你是说,你怀疑那个保镖把伪像藏在了布鲁蓝社区大学地铁站?”
“不,”柴司答道,“我怀疑他把伪像藏在了地铁上。”
皇鲤的下巴掉下来,过了两秒,才收回原位。“地铁?黑摩尔市的地铁?你——他——他脑子不正常?”
总感觉,她原本要说的那句话类似于“你没事吧”。
黑摩尔市的地铁,可以说举世闻名,却不是因它繁忙拥挤。
除了上班旅游之类的普通出行者,车上还总有给邪|教招门徒的,卖假报纸的,宣布某个还活着的公众人物死讯的,警示世界末日要来的,当众变装换衣讨钱的……永远充斥着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人物。
常有人说,要看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黑摩尔市人,只要看看他上了地铁以后,是否能无动于衷地一路坐到下车就知道了。
任何人要藏东西,第一直觉都不会藏在这样的地方。
更何况,地铁开走了,伊文怎么再把东西找回来?
“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皇鲤思考着,问道:“伊文在进入黑摩尔市的路上,停下车,进了地铁站后又迅速出来,这一点好理解,他也有时间这么干。但是你怎么知道他将东西藏在地铁上?”
“你说伪像‘一闪而过’,对吧?如果你的感知手段真有你自己说的那么靠得住,那么说明,在你感知时,它当时正处于你的感知范围边缘上,正以高速往前走,一瞬间后就离开了你的感知范围。
“也就是说,在你开始感知之前,它已经以一定速度在你的感知范围内前进了一段时间,所以才能够在你开始感知那一刻,正好行进至感知范围边缘,最终‘一闪而过’。”
她的感知范围太大了,行人、自行车,甚至在市区内限速行驶的汽车,要是速度不够,一时半会都无法脱离她的感知范围。
据已拼凑出的情况来看,伊文目前没有与人联系过;而在市区内,又能不受路况限制,持续高速行进、把伪像带出皇鲤感知范围的,是什么?
当柴司的目光落在“D”字标牌上时,他想起来了:富灵顿地铁站就在旁边。
在他们遍寻不获的时候,脚下深处大地里,一辆地铁正带着伪像,轰然驶向远方。
在伊文行进路线上恰好出现另一件伪像的可能性,二人暂时都没有去考虑——“有发生的可能性”(possibility),与“可能会发生”(probablity),其实是两个概念。就算有再多的猎人,孜孜不倦地试图往人世里搬运伪像,世上伪像的数量,依然是很少的。
皇鲤回头看看身后路上紧咬不放的数辆警车,认了命,握紧头上扶手,说:“怪不得你要横穿街道,还不惜逆行超速……你在跟地铁比速度,抄一般的近路未必够用。不过,这实在有点吓人,要是我没死在巢穴,却死在车祸里,可就太讽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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