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为学前班的时光打上休止符。然而,它却在我的记忆中写下浓重一笔。
因为,我被一群六岁的小孩骗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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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近三十年前,一根冰棍只卖一毛钱,好一点的雪糕要两毛。糖水混合物的冰棍既解暑又解渴,雪糕则奶味更浓、口感更好。
这物价在今天看来不可思议,但当时工资低、房价也低;后来经济快速发展,一切都与国际接轨,货币的价值趋于稳定。听说在两毛钱可以吃一顿食堂的八十年代,有一些“万元户”,自以为钱挣够了、于是躺平吃利息,结果转眼就被时代的巨轮碾在身后。
所以,目睹了这一切的两三代人,最懂得居安思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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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动辄三十年,我可真不小了。还奢谈什么“青春”呢?
也许是想自欺欺人。记得第一次被人喊“阿姨”,是大一结束时的暑假,在我家小区里。那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竟然管只大她一轮的我叫阿姨。要知道,我大姑家的表姐就刚好大我十二岁;而且一年前的高中时代,我还在见人就叫阿姨呢。
好像我的青春一下就过了保质期一样。
六十岁左右的群体也不愿被称为“老年人”。说得人家好像死期将至一样。
不过也难怪。当幼童见到身高上的巨人、当学生见到社会人,都会脱口而出一个尊称,这是从小养成的规矩。直到将来某一天,他们自身年龄的量变也产生质变,才会知道,礼貌与冒犯乃是一体两面。老子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诚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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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愤愤不平没有持续太久。这几年,连中学生都叫我阿姨。
人的增龄与衰老是藏不住的,哪怕本人再不愿意承认。比如,我高中时想混进初中母校、还有踏上社会后回大学,都一眼就遭门卫辨识出来。
八年前,二十多岁的我在B站看直播,看到弹幕里有自称三十多岁大叔的,我心想,那怎么还来这凑热闹。但时光飞逝,我自己也到了这个年龄,方知人心岁岁如故。
原本所谓年、月、日、时、分、秒,都是人赋予的概念。生前死后皆不可知,谁又能证明时间是一条线段呢?也许它是个圆。也许它会忽然走逆时针。
虽然按照网上调侃的标准,连已过而立的我都是个“老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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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学前班。
那年,二小校内还没有商店。这并不奇怪,当时物质匮乏、消费水平有限,我们那么大的一片家属院只有一两个商店。我上初中时,二中有三千名以上的学生,也才一个商店。
1995年,在不过千余人的二小,没有人盯上小学生那一点点零花钱。
——除了盛夏。小孩子本就嗜甜,炎热的日头下,冰棍、雪糕、还有两毛一袋的冻“刨冰”成了刚需。操场边上总有个阿姨推着三轮车卖冰点,车上覆着厚厚的棉被隔绝热量,底下是一片琳琅满目。
场面十分热闹;当然,眼馋却没钱买的,同样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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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爸妈说,我家那时并不富裕,甚至有点穷。但他们秉持着女孩要富养的信念,尽量不让我在吃穿用度上感到匮乏。
这对白手起家的夫妇做到了。童年的我零食、闲书、新衣、新问世的电子产品不断,除了确实住不上我看多了电视剧后暗中惦记起的洋房别墅、而是住在没有独立卫浴的平房,倒未尝体验过任何物质上的不满足。
甚至小学有段时间,我天天咳嗽不见好,我妈领我去看医生,结果医生告诫我——每天最多吃一根雪糕,不要吃三根。
冷狗、香芋葡萄、苦咖啡,我该舍弃哪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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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酷暑碰上户外活动课,没有什么比来份冰点更好的了。
那天我正带了一块钱巨款在身上,买了一根冰棍,找回九毛。
大快朵颐之时,班上一个女生小心翼翼走近了我,很诚挚地问,莫小冰,我没带钱,你能借我一毛钱买冰棍吗?我下午还你。
急公好义如我,二话不说就递过去一枚硬币。她随即欢欢喜喜地吃上了冰棍。
马上,又有一个同班同学过来,也是问我借一毛钱买冰棍。
天真如我,又掏出一枚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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