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澈记得,他后来一时得意,陆陆续续发了几次疯,晕乎乎地说什么,既然你愿意叫我一声大哥,大哥就愿意为小弟上刀山下火海之类的屁话。
然而他过了一天,就几乎忘了要请小弟吃饭这件事了,倒只记得自己捡了个小弟。
所以当他不紧不慢逛到食堂时,不经意间抬头,正巧与站在门口一看就已经等候多时的姜临对视,他反应了一会儿,心里才迟迟涌上一阵诡异的愧疚。
好嘛,忘了这茬了。
但他还是强撑着大哥的颜面,装作早就料到的模样,大摇大摆走到姜临身前:“你怎么不进去啊?就说记我账上就行了。”
姜临摇摇头。
风澈新奇地打量他,以为他会说什么你没告诉我之类的话。
“怎么?”
姜临低着头,小声说:“等你。”他顿了一下,像是积攒够了勇气,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眸子灼灼地盯着风澈,与他对视:“等你一起吃饭。”
风澈被他这副模样惊到了:一个人,如果不为钱不为名,居然只为等他一起吃饭!
这是什么?
这是小弟对自己的真情实意!
这是兄弟情深!
他被自己的脑补感动得一塌糊涂,像是只被顺了毛的猫,乐呵呵地领着姜临进去吃饭。
结果进去他发现,姜临这小子实在犟得可以,还傻得不行。
花大哥的灵石不好么?这小子偏不花。
姜临不仅要打两份饭,而且执意要花自己的灵石,威胁都威胁不了。
风澈死活拗不过他,也就由着他去了。
风澈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白捡个小弟不说,这小弟还知道伺候人,乖巧懂事又贴心。
他享受过几次姜临的无微不至,回到班级觉得落差太大,后来在原来那个班待不下去了,干脆直接连跳两级去找姜临了。
然后转了班的风澈就开始享受起小弟每日贴身伺候的待遇,在学校过得像个被供起来的祖宗。
而这位祖宗,除了日常帮小弟找场子,倒是没什么其他的活可以干了。
风澈当年乐得清闲,挥挥衣袖就可以让人忙前忙后,他看得心满意足,在心里萌生一种自己可真牛逼的感慨,但现在一想起来就浑身难受。
妈的,未来的姜家少主姜临任劳任怨被他当小弟驱使这么多年,他还是人?
姜临这会儿拿当年的事儿出来调侃,他恨不得两铲子给当初的自己埋了。
欠是真的欠,虎也是真的虎,更可怕的是姜临记到现在!
往事不可追,风澈只能心虚地打了个哈哈,眼睛滴溜溜转:“害,小时候年少轻狂,不能老是让你当苦力。”
现在没有正式身份,每天吃姜临的、喝姜临的,再不有点被养着的觉悟,就太不懂事儿了。
况且,当年以为的兄弟情深,早已经变了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心底那份友情什么时候被蚕食成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他朝着姜临笑了笑,屁颠屁颠拎着盘子过去打饭了。
姜临隔着人群,看着路上一走一颠的风澈。
他头上胖胖的蝴蝶结有些松了,耷拉着倒像是两只兔耳朵,衣袍甩来甩去,袖口还有一块儿蹭上的墨水,简直就和当年没长大那会儿一模一样。
某人四百一十七岁高龄,虽然学会在寄人篱下的情况下去讨好人了,没当初那副理直气壮占便宜的不要脸劲儿了,但还是闹腾得不像是个乖的。
姜临看了一会儿,轻轻勾了勾唇角,原本幻境中几近崩溃的情绪得到了喘息。
他默默捂了捂胸口忍了半天,观察到风澈专心致志地点菜不会回头时,终于开始闭上眼调息。
灵府之中,姜临凝聚的神魂被注入了意识,在半空豁然睁眼。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这副神魂形成的身躯。
意识注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身躯从晶亮透明逐渐凝实成他平日里那副模样。
他从悬浮的半空微微向下沉去,直到脚尖点在一条川上才停止下来。
银白的靴子点在水面,却只堪堪留下一点向下凹的弧度,神魂溢散的灵力晶晶亮亮,形成衣袍边际的拖尾点缀。
神魂身为灵府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注入意识后更是成了这方世界中心,姜临的整个神魂都在发光,然而这盛大的光亮却不能点亮川底。
这条河死寂得像是人间与阴间交界的忘川,分割阴阳生死,连半分水波荡漾的纹路都没有。
川两岸漆黑一片,只隐隐传来风雷之声。
姜临心念一动,左手“无渡”剑剑身飞速凝实,挥向川水的左岸。
左岸顷刻被银亮如水的剑光照亮,黑暗褪去,光明腾跃。
穹顶一轮盛大的红日高悬,奔腾的热气带着旭日初升的繁荣,将烈烈的日光肆意泼洒。
近岸侧,花草繁荣,绵延的绿色一路迤逦到远处的茂林。
然而那茂林似乎太过繁茂,密密麻麻的树叶遮盖着日光,光线甚至无法穿透,以至于林中光线稀薄,昏暗森然。
林子中激荡的剑气带起树叶的沙沙声,一些剑气冲天而起,耀眼的剑光灿烂至极,欲与那朝阳争锋。
姜临打量片刻,扬起手中的无渡,剑气四溢而出,纤薄的剑身流出如月华般的剑光,却灿烈难匹,将林中乱动的剑气顷刻镇压。
盛大灿烂的朝阳洋洋洒洒落在万物之上,左岸一片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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