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某日上午,天色阴沉,丁大愣闲来无事,想起几天前杨德才临终所托,觉得大妹妹家的三外甥正好合适。也多日没去妹妹家,便披了件半旧中山装抄小路而去,一路上哼着小调:这个女人不寻常------路上碰上熟人,那人道:丁主任,唱得不错呀,不过你最合适演挛平。大愣嘿嘿一笑:随便哼哼。那人又道:你唱京剧的水平,赶不上我们大队的那个二百五,他一句,阿庆嫂把密电码送到威虎山,唱出三出戏。大楞嬉笑道:当心。吓得那人慌忙而去。

大愣又行不到一袋烟工夫,见一人蹲在路边的草丛里拉屎,屁股撅得老高,手里拿张报纸,大愣悄悄过去,啪的一下,朝那人屁股上打去,说道:你胆子不小呀,敢用报纸揩屁股?吓得那人魂飞九霄云外,回头见是老哥丁大楞,心才定了下来,道:刚才在路上捡到张报纸,边解手边看看。大楞笑道:你真真是上茅缸看报纸,假积极。那人慌忙将手中报纸丢在旁边,薅了一把枯草揩了屁股,提起裤子。大楞道:文富兄弟,开个玩笑,吓着你了吧。文富姓张,五十岁左右,是大楞邻生产队的会计。文富道:真的吓得半死。大楞笑道:给你一袋烟压压惊。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旱烟枪,装上烟丝,递过去,文富接过,擦着火柴,点上,猛吸几口,就路边的小树上磕去烟灰,还给大楞,并道:丁主任去哪块?大楞道:去跃进大队妹妹家,你呢?文富道:我也去跃进大队,大队支书是我姨表,自从吃食堂以来,十几年没来往了,今个儿是姨父的七十大寿。十几天头里就带信过来的,听说他老人家生了大病,顺便去看望看望。于是两人结伴而行。文富又道:我的这个姨父和我家老头子关系不太好,我小的时候不常去他家,近十几年几乎断了往来,对他们大队不是很熟。大楞道:我是十天两日去的,不用说它那里沟沟浜浜的,就是它的过去也透透溜熟。文富道:路上冷清,说来听听。大楞道;那我就说道说道。大楞清了清嗓子道:说起这跃进大队,老早不过百十户人家,解放后不少用大船的落脚于此,到现在也有头两千人口。解放初期叫百姓村。因那里田荒地薄,所以本地人便叫荒村。公社化时改为跃进大队,村子里有条老涧河,连着十几个沟浜,每个沟浜为一个小队,河浜两边住着二十几户人家。文富道:这我晓得,我姨表家住在七队沟浜。你妹夫家呢?几队?大楞道:我妹夫家是十队,也叫陈家沟口。文富道;你妹夫家姓什呢,什么人口?大楞道:我妹夫姓赵,叫赵广发。五个儿子,两个闺娘。文富道:你妹夫家人口倒旺,不知手儿了了多少。大楞道:大外甥有两个侠子了,二外甥也结婚了,娶的是杨家沟口的二姨娘的丫头,姨姐妹做的亲,二外甥这小子对这门婚事不太情愿呢。其他几个都还没谈亲事呢。三外甥老大不小的了,这不我就是去给三外甥说媒去的,女侠子就是住在我家的那个无锡下放户的闺女。 两人闲谈,不觉己近跃进大队部。只见大队部广场上正在开群众大会,两人便分别而去。

大楞到了赵家己是傍中时分,妹妹丁氏甚是高兴,赶忙淘米煮饭。尺六锅大麦糁子饭旁边搭了碗米饭。饭锅头上炖两碗咸菜,一碗鸡蛋羹。青菜汤。赵家人开完群众大会回来,见了大舅,问了好。丁大舅唯独没看见妹夫广发,遂问妹妹道:大姑嗲嗲呢。赵妈妈道:到常家墩大表个子出礼去了。吃饭时一碗米饭装给大舅。不太懂事的文兵,望着舅爹爹碗里的白米饭,指着要吃,赵妈妈在他屁股上轻轻地打了一下,狠道:给舅爹爹吃的。文兵挨了奶奶一巴掌,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丁大舅将碗里的米饭杚些给文兵。文兵用袖子揩去眼泪,端着洋瓷碗走到旁边自顾吃着。丁大舅吃好饭,抹了抹嘴笑道:舅爹爹到,鸡蛋壳住外撂,大米饭,文兵吃不到,急得把眼泪掉,你们说好笑不好笑。一家子被大舅顺口溜逗乐了,都笑了起来。

陈队长上工的哨子响了。该上工的上工了,上书房的上书房了。玉芳帮妈妈收拾了锅碗。也去了大队宣传队。大楞道:大丫头不小了,该谈婆家了。赵妈妈道:二十岁还没得呢,谈是能谈了,不过上头两个哥哥亲事还没得着落呢。大舅道:我今个正是为小三子亲事来的。赵妈妈赶紧问道:姑娘那滩的人呀。大舅答道:就是住在我家的下放户的丫头,前几天她嗲嗲去世了,托我给他闺娘说个好人家。赵妈妈听说下放户老杨过世了,不免唏嘘一番,尔后又道:那闺娘我见过几回,人生的单净,脾气也如气,只是看上去岁数没得玉芳大呢。大舅道:今年十八岁,小三子二十二,大四岁,能谈呢。赵妈妈道;舅舅说能谈就谈吧,一切由舅舅做主。正说着,赵广发进了屋,见了大楞,两人相互客套,坐下来各自抽了一袋旱烟。赵广发道:大舅有些曰子没来了,今个怎呢有空了。赵妈妈道;来为小三子说媒的。丁大楞便说了杨家父女的事。赵老爹道:把坨子给大舅吃。丁大舅笑道:就是不跟小三子说媒也有坨子吃的。三人又扯些闲话。天色阴沉,东北风吃紧,大楞欲起身回去,赵妈妈道:外面都飘毛雨子了,你回去也没得事,过一宿,明个回去。赵老爹也挽留道:大舅你先睡睡,我去队房牛屋看看,下雨了,把干蒿草收屋里去。晚上叫三成子买些豆腐卜页,子舅俩个弄两盅。

赵家的房屋不大,杂树条台上杂乱地摆满了什物。稔树的四方桌子倒是光滑笨实。中堂是主席像,西墙挂几张玻璃匾,东山墙贴着十几张奖状。丁大舅不识字,盯着新贴的一张望了许久,便问赵妈妈道:这张看来是大成子才得的。赵妈妈未及搭腔,玉莲浑身湿漉漉的跑进屋,赵妈妈问道:上书房的,回来做呢?玉莲答道;书忘记带了。赵妈妈半嗔道:做官把印掉得的。玉莲拿了课本书要出屋,大舅挡住她说道:把这张奖状上的字念给大舅听听。玉莲道:我着急上学呢。赵妈妈道:能耽误你多大工夫。玉莲遂望着大舅手指的那张奖状念说道:是奖给嗲嗲的。大舅笑道:我原以为是大成子的。大姑嗲嗲也得奖了。赵妈妈道:他也派得张奖呢,队里的牛就是他命根子,比待几个侠子还上心。大舅道:今年我来几次了也没看见这张新奖状的。赵妈妈道:压在铺顶头大半年了,几天头来才贴上墙的。丁氏兄妹闲聊着,大舅有些犯困,趴在桌上打瞌睡,赵妈妈便让他去西头房的床上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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