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升心头一惊,但随后又强自镇定下来。
“今日倒是有趣,管某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
谢自然顺着他话说道:“确实有趣,尤其是管先生的纸人。”
管道升哂笑一声,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转而问道:“先生找到管某,不知有何赐教啊?”
一边说着,管道升很自然地将双手收拢到胸前,左右探入袖中,暗自戒备起来。
“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想借先生袖里的纸人看看。”
管道升心头一沉,笑道:“哦?这等小事,借给先生看看又如何?”
话音未落,他双袖向前一挥,顿时五道幽光咻一声射出,变成五面画有千手菩萨道身的纸幡!
“你慢慢看个够吧!”
一时间,纸幡中千百颗头颅和密密麻麻的手臂全都活了过来,带着密集的厉啸声,纷纷从纸幡里窜出,向着谢自然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管道升袖袍里一股脑涌出大量的黄色纸人,一边盘成龙卷将侧面的窗户洞破,一边聚集到管道升轮椅下,抬着他从窗上的窟窿遁离。
静室内,成百上千的凶魂将谢自然围了个密不透风,不过临近他体表三寸,便再也冲不进去了。
谢自然若想要灭杀这些阴魂鬼物,使用火法是最直截了当的,但片刻间他也不确定这些魂魄还能不能救,所以并没有盲目出手。
对于元神和魂魄,谢自然会的现成法术并不多,无论是先前的篡适夺意,还是他最常用的搜魂读魄,在他眼里,都是如同走路喝水一般,自然而然掌握的本事。
不过嘛,再粗浅的本事,量变就能引发质变,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眼看那管道升已经飞出了潇淑馆,而旁边不远处便是一片瓦舍,聚有不少平民,谢自然不敢耽搁,顿时一道神意脱体而出!
那管道升前脚刚落在瓦舍的巷道里,就想着混进人群,让谢自然投鼠忌器,谁知这刹那间,突然有人在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管道升不敢回头,正要舍了轮椅疾遁,可下一秒,只感觉有海量的铅液同时灌入他的双眼,然后在他神魂中翻搅,凝固!
这搜魂读魄之术,同样也可是屠龙技!
管道生周身青筋暴起,整个人如同服下了牵机之毒,手脚一屈,僵硬在了轮椅上。
如此暴戾地搜魂,谢自然也很快寻到了管道升脑中的一些御魂法,潇淑馆的静室中,随着谢自然催动法诀,那些凶魂厉魄顿时钻回到各自的纸幡里,又化回了千手千眼的菩萨状。
这可有些头疼了。
从管道升的记忆看,他就是汴城的串口里,那位捉夜鬼的法师。
这五面纸幡里炼制的鬼物,被他称作千相鬼,每一具炼制,都是取了近千生魂,然后摘去他们部分魂魄拼接到一起。
当然,这些生魂并非都是来自汴城百姓,管道升本是南蛮腹地内鬼炼一脉的弃徒,来汴城也不过一两年时间,他手中这数千残魂,也都是这数十年间犯下的累累业果。
谢自然将这千相鬼细细探查了一番,发现内里的每一个魂魄都残缺严重,而且已经彻底糅合在了一起;某种意义上讲,这千相鬼在南蛮秘法的炼制下,已经是自成一体的鬼物,不可能拆成一堆残头断臂,送去轮回了。
该如何处置它们,谢自然一时也没有主意,只能把手一招,先将这五面纸幡收入袖中。
“唉,这搜魂读魄之术,日后还是能不用则不用。”
说得粗俗点,一下看了这么多不想看的画面,无异于自己给自己喂屎。
何苦呢?
此间事了,谢自然一步踏出,便回到了三楼的走廊间;他一手扶着雕栏,同时有意无意地看了看一楼水榭旁,那位正看戏入迷的玉袍公子。
呵,这竟是个阉人。
在管道升的记忆里,他来到汴城不久,就成了城中某位颜姓贵族的门客,平日里,也一直是这位玉袍公子在和他接头。
看来这所谓的颜府,应该是宦臣之流,没准儿背后真如那流言一般,与东临郡王有关。
这帝王官家,暗地里的腌臜事就不可能少,拔出萝卜带出泥,没准还会牵连到那些仙门道派里的大人物。
谢自然现在只想安安心心地寻寻仙访访道,拉一拉自己这半吊子修行,其他事还是先不要参合。
收回视线,他迈着小步回到桌前,一旁的薛谙正杵着下巴直勾勾望着戏楼方向,丝毫没注意到谢自然回来,应该是念及往事,一时看入了迷。
这《骊歌行》讲的故事,有点木兰从军那味儿,不过故事里的木兰,在征战前夕就被识破了女儿身,做回了闺中女,此刻戏台上,更是上演着一段与昔日袍泽的离别戏。
这排戏的师傅只怕是拿出了毕生功力,搁那使劲地煽情,配合那丝竹管弦靡靡之音,一时间,赚足了满堂眼泪。
可惜刚被管道升喂饱了屎的谢自然,就有些百无聊赖了,正发愁喃,嘿,《拾妙诀》又有了感应。
薛谙身上那缕真妙,竟如一朵炽热的莲华燃烧起来!
谢自然一眼望去,看着她眼中那饱含追忆的殷切之色,一时心下了然。
所谓人情即文章,那情窦初开的年纪,才是人这一生才情最盛之时。
此时的薛谙,虽已是满头鹤发坐在那,可恍惚间,谢自然却像是看到了那个穿着翠烟衫的少女,正满含期待地对他说:“先生,我也想登台去唱一曲。”
谢自然能感觉到,《拾妙诀》的复写已经开始了。
也罢,于情于理,他都不想让这老丫头的梦,这这么醒过来。
且看我来助你。
谢自然将右掌放到胸前坦平,霎时间,一缕只有他能看到的无色之物,似火苗般幽幽升起!
在这无色之焰的周围,还有一朵琉璃般的青黄色毫芒,呈螺旋轨迹游离着,正是那抱素还真之妙。
这无色之焰本无形态,和《拾妙诀》一样,是谢自然这具法体自韫自显之物,在前身的记忆里,它的名字叫做道妙。
当年广妙山上,前身也是点燃此物,才将山中五人引入妙境修行。
眼下要做的事,谢自然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屏息片刻后,只见他轻轻一吹,那道妙之中,顿时分出一股细流,扎入到一旁的抱素还真之中。
紧随其后,谢自然神意一卷,便勾出薛谙一缕识魄,然后同样将它注入。
这抱素还真之妙,乃是虚实大道之上诞生的真妙,此时能否将他心中所想化生出来,便在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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