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张雪竹不禁嘴角挂笑,眼中情感甚是仰慕。苏一川亦是心神震撼,脑海心中只浮现四字,潇洒至极。

“那与两位前辈的决斗有何关联?”苏一川问出众人心中所想。

张雪竹沉重叹气,继续说道。

后来,在阳州某郡的一个偏僻小城里,明思齐救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来自凌气宗。

那时天乾的年号还不是元祥,听风涯的桃花也开得正旺。

明思齐初见她时,只是吃惊于女人身上的伤势,内伤外伤都万分严重,惨不忍睹,完全仅凭她体内经脉残余的一点真气吊着一口气儿,情况之严重,为明思齐生平仅见。

万幸的是,那时的明思齐已经在钻研药理一道,不说医术臻至顶峰,却也算精湛高超。

加之需要的多数药材自己平日都有收集,于是明思齐便救下了凌气宗的女子,慢慢给她调理身体。

治好内伤治外伤,治完外伤则养气医旧疾,日复一日,繁琐的医治让下定决心救人救到底的明思齐整整耗费了两年光阴,那也是他第一次在一郡之地停留如此之久。

“他救的那个女人,就是祈岚前辈。”

云游至此,人生地陌,明思齐找不到懂医理的人来帮忙,只好自己亲自动手。哪怕蒙上了双眼,哪怕二人素昧平生,两人也避免不了肌肤之亲。祈岚生性冷淡,不愿与人来往,数次恼羞成怒欲寻短见,每次都被明思齐劝说下来。

两年,整整两年无微不至的照顾,两人习以为常,如那相伴多年的夫妻。何况儒雅的明思齐天生自带一股温和气质,宛若君子,终于,祈岚这位冰山美人,也动了情愫。

“这或许就是真正的日久生情。”张雪竹感慨,“至于你们所问的,很简单,因为明思齐就是死于陈清绝之手,他的尸体,就沉在我们面前的这片阳川大江之中!”

“不、不是吧!”温柠蔓惊诧不已。

“这是为何……”萧温眉头拧在一块儿,连手上那把紫檀折扇都忘了摇动,“明思齐绝对当得上是大仁大义,听风涯门内更应都是正派人士,陈清绝如此何为?”

“谁知道呢。”苏一川扶在楼槛,望向江上,那里又有了动静。

水柱冲天,托着红衣女子上升。祈岚浑身湿透,秀发死死贴合在脸上,凌乱狼狈。她冰冷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一尘不染的陈清绝。

气息紊乱的祈岚感受到体内一阵气血翻涌,脸色苍白。脑海中那道挥之不去的身影却越发清晰。

祈岚嘴唇颤抖,念念有词。

“我于玄都观里观千树……”

那年他问自己,若是他将武道走到底,是不是也会像五大宗门的那些长老一样厉害。可又说那样就不能好好学医了,救不了那么多病人。

“阿岚,人家高手过招,招式都是有名有姓的,你也给取个呗。”

“你医救了百人千人,怎不见你留个名字?”

“那不一样嘛,阿岚。”

“懒得取,你要是会个厉害的招式,取什么名字?”

“我嘛,好不好听没什么,肯定要符合我的意愿才行。阿岚,你可别笑话我,我就想你在前面打架,我躲背后救人。当然,你自己先不能伤着。”

祈岚牙关紧咬,眼眶一红,好在泪水混合着江水,也无人看得清切。

祈岚运以真气高声一喝:“陈清绝,这最后一剑,是我替明思齐所问!”

声音高亮,响彻云霄,数以千计的人群摸不着头脑,这祈岚嘴里的明思齐,是何许人?

挥手一招,长剑从江底射出,悬浮在红衣面前。

祈岚凄然闭目,递出自己唯一取有名字的一剑。

“此剑,济世。”

凤池州黄胭郡,听风涯谷。

一道姿影悄然浮现,神态疲惫,像是刚刚远途奔波而回。只是脸上笑容满面,如释重负。

“此间之事,前后因果,算是明了,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恰逢山谷中气温正好,原本起起伏伏将开未开的桃花已全部绽放,光鲜夺目,清雅淡香扑鼻而来。

“时机到了。”

话音落地,瞬间没了人影。

另一边。

此剑,济世。

寥寥四字,长剑嗡鸣。

凝聚了祈岚大半真气的长剑震颤哀鸣,一褪之前锋锐之意,一股温润细腻的气息弥漫其上,对准了陈清绝。

陈清绝面色一变,神色肃然。

人群中也有人自言自语:“倒是看走眼了,没想到这妮子最后一剑能有如此风范,完全不像江湖中寻常的小菩提之流。陈清绝琴道超群,但重在清心明静,不主杀伐,这一剑,靠他的琴,怕是挡不住。”

这一剑,乍射而出,开江而去。

阳川大江在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响动中被分割开来,滚滚靠向两岸。两道洪流沟壑之间夹杂着的,便是这柄不起眼的飞剑。

红衣飘摇,身前一幕如鬼斧神工,夺天造化。

只有首当其冲的陈清绝才能感受到,这一剑,与先前的几招截然相反,气息内敛,锋芒尽收,像是个翩翩君子,温文尔雅。

可是所谓由简入繁,再由繁化简,面对这返璞归真的一剑,陈清绝是半分不敢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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