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敛的影卫刹那恍惚了一下,眼神不自然地眨了眨,舔了一下从睫毛处滑下来的雨水。
“不是。”他还是只说了两个字,嗓音沙哑,甚至有些难以启齿。
沈归离眉头越发皱在了一起。
原本得力的助手,此刻却让人觉得分外麻烦。
这件事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两个月前,长乐岛主为赴旧时之约,前往三合镇,不想路上竟遭了暗算,是些不入流的手段,却遗祸无穷。
沈归离神志不清之下,要了自己的影卫。
或者说是……强了自己的影卫。
等他醒来的时候,慕风低眉敛目跪在面前,而自己被搁在一推枯草桔梗上,身下垫的是一件被撕的不成型的影卫黑服。
瞬间回笼的记忆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思潮翻涌后是出离的愤怒,一掌印在慕风胸口。
影卫伏倒在地,不停咯血。
他欣赏,倚重慕风,因为他缄默,隐忍,强大,还有一双酷似容与的眼睛。
但如此是不对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一个男人做这样的事,更何况还是一个影卫,即便他信任爱重,但骨子里,慕风仍旧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
可错误已然犯下,不可挽回,他需要一个人来发泄怒火,这个人理所当然成了慕风。
回程的路上,慕风越发的沉默寡言了,他原本就是一把利剑,杀人无声,饮血无痕,在主人刻意的疏离之后,这把沉默的剑入了鞘,连凛冽的杀意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哪一个主人,在发生这种事后,还会留下自己的影卫。
慕风知道,等回了长乐岛,自己就会被主人抛弃,死将是他唯一且奢望的结果,这将会他是待在主人身边最后的时间。
那半个月里,但凡沈归离见到影卫的时候,都是跪着的,浓密的眉毛,微垂的眼眸,安安静静地跪在他身后最不起眼的地方,却在他需要的时候,立即出现在他眼前。
跪侍———是鬼影的规矩,犯了大错的影卫都会如此。
然而,让慕风没想到的是,回了长乐岛后,主人并没有将他退回鬼隐,连他身上象征长乐岛主贴身影卫的影牌都没有被收走,他欣喜若狂,心中升腾起一股奢念,主人并没有不要他,或许,或许他还可以继续待在主人身边,这样的想法让他又活了过来,心心念念地等着主人再次召见他。
一天,两天,三天……
沈归离再也没有召见过影卫,慕风从满含希望,到渐渐绝望。
是他痴心妄想,主人未明言废弃,是留着一分情面,可他竟生了妄念,真是不该啊。他该识时务,自行去鬼影请罪的。
慕风明了,但他还想再见主人最后一面,九年照拂,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他该向主人道个别的。
沈归离已经决心弃了这个影卫,鬼影掌座安排好了接替人选,他正打算去看看,一出门,却遇上了,蜷缩在他院外角落里的人,一身黑衣,被血染成了褐色。
未被废弃的影卫无故离开主子太久,是会受刑的。
沈归离生了恻隐,找了大夫,大夫看过以后,说是内伤积重,与几日水米未进相比,皮开肉绽的外伤倒也不算很严重。
他这才想起,那日清醒过来,震怒之下,曾用尽全力往影卫心口拍了一掌,按影卫的性子,自然不会运功抵御,便如此硬生生扛了大半个月。
看着床上那张惨白的脸,又忆起往日二人并肩作战,那人百般谦卑,浴血搏杀,数次不顾性命救他于危难的样子,终是改了主意。
毕竟这件事不是影卫一个人的错,事发突然,当时他神志不清,只有慕风一个人陪在身侧,想也知道是他强迫于他,而慕风向来听话,自然不敢反抗,这件事,慕风本身就是受害者。更何况,影卫一生凄苦,寿数短暂,若是被强行退回到鬼影,只怕下半辈子都废了。
沈归离叹了口气,冲鬼影掌座挥了挥手,“候选影卫不必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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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归离还是让耀灵去找大夫了。
“把湿衣服换下来。”他从自己的柜子里拿了一件衣服扔给影卫。
上好的料子,既轻又软,摸上去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
慕风摩挲手里柔软的触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愣着做什么?……”沈归离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跳,背转身,“去屏风后面换。”
慕风遂拿着衣服去了屏风后。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沈归离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被阴云遮了一半的山头,耳边是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不知为何,耳畔那窸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在他耳边渐渐放大,让他忍不住转过身。
屋内光线朦胧,透过屏风,隐约能看见慕风的影子,影卫长年的训练让他浑身肌肉发达,线条流畅,沈归离一时忍不住好奇,平日里略显纤瘦的人脱了衣服竟浑身都散发着让人敬畏的力量感。
慕风果然是武学天才,其天赋乃他生平罕见,甚至在他之上。
却是个影卫,可惜了……
沈归离看的出了神,直到慕风从屏风后面出来,抬眸的瞬间,恰好望进了沈归离的眼底。
影卫有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这双眼睛印着窗外天光,闪着琉璃般的色彩,与他周身杀气格格不入,像是南山岩石中开出的一朵迎春花,顾盼之间带着春意的气息,只可惜隐在了寒冬里。
刹那间,空气有些躁动。
沈归离发觉自己的呼吸有些重,甚至有些莫名地烦躁,按耐了半天也压不下去。
恰在此时,耀灵带着大夫进了屋。
他错开眼,用手指着慕风,声音略显沉闷,“给他看看。”
“你坐那。”随手又指着一旁的太师椅吩咐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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