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下,你分明感受不到这人的恶意,甚至仔细一琢磨,连更深刻的不满都没有,但这人就是一反常态,动辄就挑拣你的不是。
景葶自认为还有几分洞察,但四贝勒这状况怎的就这么迷呢?
看着四贝勒眉头一皱,景葶原本放松的状态悄悄地换成一副标准的受教的样子——双拳微握,下巴微收,稍稍地抿着唇,眼睛看向四贝勒正在查验的景葶今天交上去的书法作业,眼神传达出“我在等待教导”的认真态度。
果然,“这一片,收锋处过于锐利。写字如做事,结处应当缓,怎能只凭意气?”胤禛看向认真听教的景葶,顿了顿,复又说:“必然,与人相处,也要知道,应当温缓的时候,就要和风细雨。”
景葶看着四贝勒指的那几行,正是自己写到兴处,确实显得嶙峋了些。
“是,侄儿一定记得。锐利与和缓只是做事用人的手段,对于相知相和的自己人,自然是和风细雨。”景葶顺着四贝勒的话,同时也表达出自己的观点。
胤禛却好似被这话取悦了,很是满意地说:“大丈夫该是如此!”
这难以捉摸、忽上忽下的脾气!
景葶觉得自己更迷了,我优秀的话说过那么多,怎的就这句如此满意?
“福晋,侧福晋说是过来请安。”秦嬷嬷得了消息也觉得有些奇怪,看着乌拉那拉氏就带着些询问。
“李氏?”乌拉那拉氏把最近的事情迅速在心里过了一遍,没有找到什么值得李氏单独过来的缘由。
李氏一边喝着茶一边等乌拉那拉氏过来,她容颜娇美,这个年纪正是最有风情的时候。
但此刻姿态坦然,脸上也丝毫没有媚佞之色。
待看见福晋出来,规规矩矩地起身行了大礼。
乌拉那拉氏见及此,眼神闪了闪——看来今天这事儿还不小。
李氏是个什么人?不说侧福晋的位份非比寻常,只说她膝下可养着贝勒爷的一儿一女呢,如何可以等闲视之!
李氏在过去,不至于说老实安分,但比照着她在贝勒爷那里的受宠程度,确实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这就是一个很会摆正自己位置的聪明人。
今儿这样的姿态,乌拉那拉氏觉得自己是又好奇,又警惕。
“起吧,不年不节的,很不必如此。”乌拉那拉氏没有耽搁就叫起了李氏。
“福晋,”李氏对于要说什么话,来之前已经酝酿了好几番,“婢妾来此,是想请福晋能给婢妾一个恩典。为的,是二格格的婚事。福晋您是二格格的嫡母,这事婢妾本不该僭越。只是,您的侄儿,就在咱们府里,婢妾对这个孩子的才德多有听闻,实在是欢喜,这才有了私心,想着,要是能够亲上加亲,福晋......”
“你且等等——”乌拉那拉氏打断这话,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氏是为了这个事!
不过仔细想想,确实也在情理当中,这话一说透,一切就有迹可循了。
要说这事,能办吗?
——能!
为什么不呢?李氏这是在做什么?是在投效!亲上加亲,是哪里的亲上加亲?是弘昀向弘晖亲!
退一万步,只说二格格在贝勒爷心里的分量,自己是知道的,如此一来,景葶从一个可上可下的妻侄儿变成了女婿——这就更进一步了。
再依照景葶的性子,他好了,只会有利于弘晖。
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很可以为弘晖打算的事情。
但乌拉那拉氏知道,这事不能在自己这里给李氏准话。
就打发李氏离开:“你先回去吧,我理解你一番慈母之心。但二格格的事,不是你我就能商量的。”
李氏察言观色,觉得福晋应该是动了心思的——今儿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来这一遭,一是防止万一贝勒爷使了劲儿,福晋这儿却出了乱子。二是想着,福晋这里好歹离宫里的娘娘更近便,这条道也是值得期待的。
李氏迤迤然地离开了。
只大阿哥在一天,她就绝不敢想得更深。
四贝勒这人深不可测,所以她不敢玩心眼。但四贝勒同时有至情至诚的一面,她这些年来,正是摸准了这一点,才算得上是盛宠不衰。依照自己的出身,走到这一步,再想些什么,就是虚妄了。为儿女计,才是最重要的事。二格格这个闺女,一想到她要离了自己身边,独自承担漫漫人生,自己如何能不焦灼忧虑?
孩子啊!我也只能在自己目之所及,为你极力谋划了——唯愿顺遂喜乐!
“怎么了?做的这幅样子?”景葶在写字,小钱子提着一个食盒走过来,还面露疑惑,一步一回头,“食盒哪来的?”
“回主子,是府里二阿哥身边的方才送过来,说是得了主子费心做的一套兔儿爷的谢礼。”小钱子还是疑惑。
确实该疑惑!
府里的二阿哥?那就是弘昀!
这玩具是弘晖从他这里要的,这人情给的是弘晖,二阿哥那里要是想和嫡兄示好,大可找弘晖去,压根儿不必理会这茬。
再说,二阿哥才多大?三岁!
这曲里拐弯的事情没人会挑他的理——事出反常!
三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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