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

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李存勖迎风微微闭眼,和着节拍轻轻哼着唱词,嵇攻玉抬眼只见阁上众人,个个捶胸顿足地目送着画舫远去确实好笑。

“方才你为什么不杀我?”李存勖语气悠然,“你只要杀了我,拿着我的人头向他们的主上或者直接找罗绍威邀功,富贵钱财,召之即来。”

嵇攻玉整了整幞头:“明明你在城里孤立无援,明明到处都是埋伏想杀你的人,你却佯装找内应,带着我像傻瓜一样在魏州城乱晃,利用我来试探他们,我的确很生气。甚至方才,我还想过干脆铤而走险,用世子的命来做投名状来投奔他们。”

“然后呢?”李存勖极温柔的问。

“我虽不知事情全貌,但我猜测,祸起萧墙,这些人都是河东某位贵人派遣过来的,世子为了让魏州摆脱罗家和朱家的控制,不惜悬剑夜行,亲身犯险,但他们却只顾个人私利,暗中勾结朱温,我自认是个不忠不义不孝之徒,却也难对此赞成,倒不如跟着世子。”

“孟夫人珠围翠绕,尚不及你一个小小的牙兵有见识,要是我河东众人,明白和衷共济,休戚与共的道理,也不至于在幽潞两州节节败退,让朱温踩在我们的的脸上。”李存勖轻声叹道。

嵇攻玉与他相视一笑:“更何况我也不敢,兔死狗烹的道理,即便有富贵荣华,我恐怕也没命享受。”

她蓦然回首,缄默的艄公抬起脸,斗笠下正是石敬瑭的面容,他的左手还提着寒光奕奕的迹月弓。

“世子戏演得不错,你比我想象中的更为足智多谋。”

“我唱戏也很不错,你要听吗?”

嵇攻玉连忙拦住他:“别别别,我天天跟着世子看世子在唱戏呢,我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看客。”

“你想知道更多?”李存勖低下头凑近她的脸,近到她可以数清他浓密的睫毛,“那你可就要搅进这一滩浑水,再也挣脱不了。”

“求之不得。”嵇攻玉应道,“我只愿清醒,不愿糊涂。”

李存勖凝视着她灿若星辰的眼眸,这个女子向来都极明冽,如冬日常年未融的冰雪。

“他们所说的夫人,即我叔父的夫人孟氏。”

“是您的叔父想……”嵇攻玉眉头一皱,听闻李克用和最小的弟弟李克宁兄弟情深,两人携手起兵于云朔之间,李克宁为河东的雄图霸业立下了汗马功劳,他怎么会对自己的侄子痛下毒手呢?

“非也。全是那孟氏一人所为,这妇人鼠目寸光,心思狠毒,叔父的手下在暗中筹备策反魏州军,她听闻我独身一人前往魏博,便暗中授意叔父的手下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向罗家旁敲侧击有人预备谋反的事,企图等李公佺失败后,让我死在乱军中,好把错处都推到罗绍威的头上。反正罗家已经杀我一个哥哥,再添这一桩仇恨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嵇攻玉不解。

“为了那尚未稳固的基业,为了那空中楼阁的晋王之位,”李存勖笑容渐销,“为了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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