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踱了几步,道:“在我眼里,你们二人的剑法虽然是出自同宗同派,雄奇飘逸,气象万千,但气韵却是大相径庭。你奇崛诡诞,如大漠开昙花,平地见惊雷,他缠绵绮丽,如月下花影,如若比作诗作的话。”他的手指拂过薄薄的纸页,“你像李昌吉,冯廷谔则是李义山,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倒不辜负风月剑这个名字。”
“至于具体的,我当时为了摸清他的路数,逼着他使出了各种花样,他在我身上划了不少伤口,姑娘可愿意看?”
嵇攻玉哦了一声,随即四壁就被尴尬的安静填满,他说让她看剑伤,但他动手解衣似乎也不对,她去扯他衣服就更不对了。她心内天人交战了一会,罢了,还是熟悉冯廷谔的剑法更为紧迫,也许顺着他这条路还能摸索出完整的破竹剑法。她颤颤巍巍地向李存勖的衣襟伸去。
李存勖却猛地抓住她的手指,半带着揶揄的口气:“我自己来,你脱我的衣裳这感觉实在怪得很。”
嵇攻玉又尴尬地应了一声,背过身去,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李存勖道:“好了。”
她回首时忍不住道:“你身上好多伤啊。”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如丑陋的蛇虫一般蜿蜒在李存勖的腹上,腰上,之前在井里又是深夜她便没看清,如今亲见却是有些讶异,这么多伤疤,她只能凭着颜色辨别是不是新的伤口。
李存勖不以为意:“我五岁时便跟着我父亲攻伐上党,距今也有十年多了,孟方立,朱温,李茂贞什么敌人都遇过,这些小伤何足挂齿。”
嵇攻玉道:“世子原来是如此英勇——”
听别人的恭维总是令人心生愉悦的,然而李存勖万万想不到嵇攻玉的下一句话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立刻有些气结:“你从来没听说过?那你知道朱友文吗?”
“他是朱温的养子,掌管赋税钱粮。”
“朱友珪呢?”
攻玉又点头:“他是朱温的次子。”
“你连这两个人都知道,却没有听说过我李存勖的大名?”李存勖左右踱步,似是郁闷不已,“你既然不知道我,那我今日说出我的身份时,你不也是很惊讶的吗?”
攻玉老老实实地说:“十三太保的李存孝声名在外,光听到李存二字我自然吃惊,然后才想到是晋王世子。”
李存勖已然不是恼怒,而是瞳孔地震了,攻玉看他一副快要冒烟的模样心底暗笑。
李存勖不依不饶地说:“我是十三太保的三太保,你可知?”
嵇攻玉摇头,又点头:“有些印象。”
对她来说,十三太保中鼎鼎大名的莫过于传说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李存孝,听闻他因谋逆被李克用五马分尸之后她还觉得颇为可惜,眼前的李存勖和她差不多年纪,却能跻身此列,她也是始料未及。
李存勖叉腰:“我十一岁的时候,随我父亲征讨王行瑜,入朝献捷,圣人说我将来必是国之栋梁,可亚其父,赐我碧玉盘,鸦九剑,你彼时就在宫中随侍,却不认识我?”
原来他的鸦九剑是这么来的。
嵇攻玉噗嗤一笑:“以后世子还是不要以一句我是李存勖介绍自己了,不如说我是晋王世子,十三太保三太保,曾征讨王行瑜,李茂贞,朱温,胆勇过人,骑射卓绝,武功盖世,无人能敌的李存勖,这样才能如雷贯耳,振聋发聩。”
李存勖本是气极,此刻也无奈地笑:“罢了,如今朱温正炙手可热,谁还知道我李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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