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攻玉执了烛火,细细打量那些剑伤的走势,脑海里顺势模拟着冯廷谔的剑招,劈,砍,崩,撩,格,洗,截,刺,确实与她颇为类似。

她正苦苦思索着破解的方法,李存勖却在上方轻咳了一声:“好了吗?春寒料峭,我可受不住了。”

嵇攻玉如梦方醒,匆匆放下触碰伤疤的手,嗯了一声后转身抽出纸笔,飞快地记录着方才脑海中想到的破解之法。

她的字本就不算多好看,写得匆匆,更如怪石嶙峋,李存勖双手环胸,取笑道:“我闻内供奉张承业心为学府,精通翰墨,为何教出的徒弟写得这一手怪字。”

嵇攻玉搁笔,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文人雅士,也不靠笔墨度日,字只要他人辨认得出就好了。”

李存勖垂眸扫了几眼,道:“你这是在找和冯廷谔周旋的法子?”

“不。”嵇攻玉道,“我不是要和他周旋,我是要打败他。”

“一切有我,你大可不必冒险。”

嵇攻玉莞尔一笑,温柔而坚决地说:“既然我和冯廷谔出自同门,不争个高低上下,岂不浪费?更何况世子你深夜送药,不也是想让我赶紧痊愈去对付冯廷谔吗?”

李存勖刚想否认,嵇攻玉却截了他的话:“世子,我有一人想引荐给你。”

竹林里,万竿亭亭。

“你要追随本世子回河东?”李存勖眸底阴暗,“将来若是魏博被李公佺拿下了,你可是有从龙之功,你舍得你打下的基业吗?”

“魏博只是一个小小的藩镇,即便易主,也只能墨守成规,盘踞一方,难成大业,放眼天下,除了晋王谁还能有问鼎中原的实力。”石敬瑭单膝跪地,一手抱拳,“士感知已,尚合捐躯,我虽揣凡庸之才,但若能得世子提携,必当罄公忠节,以身相报。”

“罄公忠节,以身相报?”李存勖拉长了语调,幽幽道,“你和那位嵇姑娘都是张供奉的弟子,却不思履行对唐帝的诺言;罗绍威看重你,提拔你,你却和李公佺暗中勾结,阴行兵变;李公佺交给你的事还没做完,你却又直接投奔到我的麾下。常言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却反复无常,左右逢源,又让我怎么相信你会罄公忠节,以身相报?”

“李存勖!”嵇攻玉听到他如此羞辱石敬瑭,按奈不住地斥道。

石敬瑭一手拉住愤怒的嵇攻玉,另一只手却在暗暗捏紧,仿佛想要把自己的骨节捏碎,他合上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闷声道:“投奔世子,不仅为了前途,也是希望世子能给我和攻玉指一条明路。我怀疑,李公佺的兵变是必定失败的,因为早就有人泄露了此事。”

李存勖负手于后,扬眉道:“哦?何出此言?”

“急功近利,暗夜刺杀,若是李公佺真有一个这么冒失的侄子,固然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但若是晋王的世子,却是断断不会不知道非危不战的道理。那危从何处来?为什么朱温会派遣精兵混在送亲队伍里,为什么世子又会亲自刺杀。故而我猜测,朱温和罗绍威早就知道李公佺联合西营众人的事,正等着将发动兵变的人一网打尽。”

他的话正戳中了李存勖的心事,李存勖撑着身侧的翠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不错。西营里混入了细作,李公佺的事早已摊在了罗绍威的眼前。”

“不过,这个细作所知的事也并不多,罗绍威怕打草惊蛇,想要趁着起事将牙军中所有反对他的人一一铲除,所以至今为止,他还是按兵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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