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道,猫妖白娥为半仙言语所激,布下八门幻阵困住半仙与小二,伺机偷袭。谁知半仙艺高人胆大,反而利用这次机会教导小二一些斗法布阵的入门知识,更在自身周围设下灵气护壁,令白娥数次出手都是无功而返。只是在二人要破阵时,白娥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大骂激怒半仙,令其撇下小二来攻,自己则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用一只野猫为替身牵制半仙,趁机制住小二,作为人质,不料半仙不顾小二安危,依然出言羞辱,白娥一怒之下,便要取小二右眼眼珠代替自己未能成功幻化的猫眼。
话说白娥以手指抵住小二右眼眼窝,只消稍加用力,五指齐入,便能将眼球整个捏住,连根拔出,吓得小二六神无主,心中大骂师父见死不救,最好这牛鼻子跟自己一起被这女妖生吞活剥,方解心头之恨。他这般胡思乱想,仿佛过了许久,实则不过数息时间罢了。
白娥摆好架势,又对半仙道:“林道长,奴家可要动手了。”
半仙却讪笑道:“呵呵,你动手便动手,问我作甚?贫道听你此刻嗓音不稳,莫非还是个没见过血的雏儿,倒要贫道来教你如何动手不成?”
“你!”这次换成了白娥被话噎住,半晌才道:“好,奴家也算仁至义尽!”
她轻咬朱唇,五指一探,刹那间青光大盛,就看见小二捂着眼睛滚倒在地,连声呼痛,白娥却退出数丈,左手捂住心口,右手垂下,袖口染成一片红色,滴滴鲜血不断洒落。
半仙缓步走到小二身前,见他还在皮球般滚来滚去,对着他屁股上就是一脚:“臭小子快起来,别给师父丢脸了,人女儿家半条命都没了还一声不吭,你个男孩子皮都没破,嚎什么嚎?”
小二一屁股坐了起来,浑身上下摸了一遍,这才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汗珠:“原来真的没受伤啊,吓死我了,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半仙指了指白娥:“为师刚才并非中她调虎离山之计,乃是有意拿你做饵,钓她真身出手罢了,此前我经由掌心传你灵气,早就在你体内布下地雷复反阵,她若敢伤你,便要受数倍灵气反噬。”
小二望向白娥,见她面色惨败,嘴角一丝殷红,身子僵在那里,肩膀微微颤抖,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可即便如此,白娥也只是牙关紧闭,挺直腰板,宁可苦苦支撑,也不愿失了仪态。
半仙为保小二无恙,花了自身小半灵气施法,一般妖精若是触阵,早就灰飞烟灭了,只因白娥那一抓多有留手,阵法反噬才略轻一些,饶是如此,她生受这一下重击,也已是脏腑异位气血翻滚,险些就此露出原形。只是她生性自傲,绝不肯在对头面前显露丑态,宁可咬破舌尖硬耗修为,也要站直了身子,维持住人形。
以往半仙降妖,那些妖精到了这步田地,早就跪地求饶声泪俱下,更有些女妖仗着有几分姿色,还会自荐枕席以求得免,实是丑态毕露,像白娥这般硬气的倒是少见得很。他心下佩服,上前几步道:“白姑娘,既然胜负已分,何不束手就擒,到了仙司那里,贫道可为你美言几句,未必就是死罪了。”
白娥抬起左手,轻轻拭去嘴角鲜血,勉强开口道:“你不要假仁假义了,你们这些仙界修士,一向看不起我们,动辄言语羞辱,出手打杀,如同对待家畜一般,你要杀便杀,奴家才不要你可怜呢。”
半仙摇头道:“自古人类便是万灵之长,原该统御众生,是你们妖类大胆僭越,为求修炼,竟敢吞吃灵长,以致仙妖大战,生灵涂炭,我仙界本欲将你们赶尽杀绝,唯念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才与你们讲和罢斗。仙界立下规矩,纵然严苛,也是为了提防不法之徒寻衅生事罢了。你若非犯了天条,贫道又何苦多事呢?”
白娥闻言愤然道:“诸般狡饰,不过是强词夺理罢了。自古蠃鳞毛羽昆五虫,本就不分上下尊卑,尔等人类不过是蠃虫之长,仗着一点灵犀,便自封灵长,妄想统御众生。本来五虫相噬繁衍,乃是天理,若论食人,你们吞吃我等族类,又何止亿万,怎未见你们有半点愧疚?如今却要我等守这规矩,是何道理?更不用说那生灵涂炭,一向是因你人类内斗而起,却偏要将这偌大罪名栽到我等头上,妄加迫害,待我等奋起反击,又前倨后恭,还说什么好生之德,呸,假仁假义,此之谓也。”
半仙被这一顿抢白,弄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道:“我也是吃饱了撑的,又跟这娘们辩起大道理,没来由的惹一身骚。”
小二虽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自己鸡鸭鱼肉确是吃了不少的,上前拉住半仙问道:“师父,照她这么说,难道我们才是坏人?”
半仙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得道:“这世上之事,岂是好坏二字便可道尽的,待你年岁稍长,自会懂得了。”
“哼,待他年岁稍长,早被你这臭道士教坏,自然就懂了你那套歪理。”白娥有了玉碎之心,言语上愈发不留情面。
半仙也不生气,只是步步逼近:“白姑娘,贫道不与你争这些陈年旧事,你已然伤重,跑不远的,只要你不做徒劳之举,贫道也不愿伤你性命。”
“休想!”白娥右手已伤,仅以左手捏住法诀,只见她周身散出白色雾气,盘旋缭绕,脸上血色全消,宛如白玉,左眼瞳孔更是收成了一条细缝,显然是要舍命作最后一搏了。
半仙修真多年,自然不是迂腐之人,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再规劝,身上杀气迸发,惊起巷内鸦雀,也是要快刀乱麻,尽快了结此事。
小二是个软性子,本想再劝劝师父,可一看这般架势,也知道插不上话,而且他要是在关键时候乱跑,再让那白娥抓住,可就真不是挖个眼睛那么便宜了。然而他早上才目睹小女孩自裁,晚上又要眼睁睁看着大姐姐丧命,终究还是意气难平,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委实难受。他郁闷之下,待要张嘴透气,竟从口中喷出一条青龙,但见那青龙在半空中转了一圈,便疾窜而去,落在了半仙与白娥中间,幻化成了一个青色人影,那人身形幼小,玲珑可爱,不是龙王敖珮又是何人?
只见敖珮面向半仙盈盈拜倒,哀声求告:“恳请上仙手下留情,放白娥一条生路。”
白娥见状,不知为何表情大变,哇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周身白雾尽散,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坐倒,垂泪道:“主上,白奴终于等到你了,可是主上怎么变得这副模样了,究竟是何人害你如此?”
半仙也觉颇为诧异,停下脚步皱眉道:“好,贫道先不动手,你俩是什么关系,且速道来。”
敖珮缓缓抬头道:“白娥原是小龙百年前收留的野猫,因沾了小龙身上灵气,方才得道,此事未报与上界知晓,皆是小龙之过,还望上仙网开一面,饶她这次,若要责罚,便责罚小龙好了。”
半仙尚在斟酌,白娥却先泣道:“主上不必替白奴求情,白奴这百年来所以刻苦修行,就是要造这人形为主上续命,如今主上既已失了肉身,正好可借白奴贱躯还魂,白奴得报主上恩情,万死无憾。”
半仙待要发话,又被敖珮抢先斥道:“住口!众生皆有生老病死,我又岂是损人利己苟且偷生之辈。当初我临行之时,特意替你改名‘娥’字,就是要你独立自爱,断了主仆之念,想不到你到了今日,依然执迷不悟,实在令我大失所望。”
白娥见主上不愿领情,自己多年努力付诸东流,不禁扑倒在地,泣不成声,引得敖珮也随之嘤嘤啜泣。
半仙傻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地摸着鼻子,心想自己不过秉公办事,被这两个妇道人家这么哭哭啼啼,倒像是逼良的恶人一般了。
小二在一旁扯动半仙袍子,低声道:“师父,要不咱就这么算了?”
半仙斜睨了小二一眼,怒道:“方才你被那女妖制住之时,我未痛下杀手,你心中不知怎么编排我了,如今见人家可怜,倒跳出来拣好人做,把恶人推与为师,想得倒美。”
小二被半仙猜出心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吐舌道:“师父神机妙算,跟师父比,小二就是个臭虫,师父大人大量,何必跟臭虫计较呢?”
“哼,就属你这小子,最是油嘴滑舌,将来你学了本事,不知要欠下多少风流帐,到时可别妄想师父给你收拾烂摊子。”半仙说完,撇下小二,上前对二女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几百岁了,这么抱头痛哭,成何体统。”
敖珮见半仙过来,又是拜倒连连乞求,白娥却是恶狠狠地瞪着半仙,仿佛要吃了他一样。
半仙对敖珮长叹道:“不必拜了,先起来吧,我答应不捉白姑娘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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