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崖很高,下面是一条湍急的河流,不过视野极好,可以看尽群山,赏尽各色。
我将她护在身侧,她看着远方连绵的群山,脸色缓和了不少。
那处风很大,吹的我的衣衫猎猎作响,君儿的发带随风扬起,她穿的单薄,我便想着回车上给她拿披风披上。
我摸了摸她的头道:“君儿,这儿危险,可得小心着点,万一掉下去了,小舅怕找不到你。”
我快步踏过去接过护卫手中的披风。
“小舅。”我已经十多年未听到她这样开心的叫过我,可我心里却突然慌的恐怖,我转过头,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边缘,她朝我笑着挥了挥手道:“再见。”
“君儿。”披风掉在地上,我一时间只感觉天旋地转,胸口堵的很,一股气流涌上来,竟是一口鲜血。
从前不信爱这种东西,不切实际,更不信爱到生离死别,痛彻心扉。
如今看着院中芳草尽,秋风起,东方日升月落,与我,竟再无半点关系。
我走出南鱼阁,抬手捂着突然疼得无以复加的心口。喜乐安宁?我这一生,原本唯利是图,直到你出现,我才知道何为心痛,何为欢笑。没有你,世间诸事,无喜无乐,日日噩梦,再无安宁。
我已经没有想去灭人满门的心思了,也没有争名逐利的欲望,我提拔人才,无论是贫是富,只分好坏。
我让有才能又一心为国的人晋升高位,也将偷奸耍滑者逼出朝堂。
刘前走的那日我去看他,他一改平日里一副恨不得我马上就死的样子,老泪纵横的拉着我的手说日后这明荠就靠我了。
我将许多家产用于天灾人祸殃及的边城,向小皇帝请命亲自去处理了贪赃枉法,压榨百姓的贪官污吏,开粮放仓,与丧了家的百姓同吃同睡,亲自解衣照顾得了瘟疫的老伯,为他试药。
上安二十五年,我回京之日,齐悦城老老小小,男男女女有序排在街市两旁迎接我,她们说我德才兼备,是个万年难得一见的大善人。
我想起临走时候那老伯一家来送我,老妇拿给我许多鸡蛋水果,说无以为报,她说我是她见过最有良心的好官,还说我一定长命百岁,我在乎的人都会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我搬出了丞相府,命人将礼家那处多年以后已经荒草连天的小院落翻了个新,大火烧起那日吹北风,独独君儿的房间没有烧到,里面陈设还同之前差不多。
我闲时也在院子里种些花草,幸得长得不错,绿油油的甚是喜人。
南鱼告诉我,君儿已经投胎了,阴差说有人替她积了许多阴功,足够她投个好人家,来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长大,可以嫁个谦谦儿郎,有听话乖巧的一儿一女。
可她到底不愿见我,她说想念旧时院子的假山,花草,一树一木,一沙一尘,独独没有提到我。
我在院子里假山后头发现一个小洞,我折断的那支笔,就藏在那里。
我想起有一日君儿蹲在这假山后,我问她在做什么,四岁的顽闹小儿嘟着嘴,她说蚂蚁搬东西,她怕不留神踩到它们。
我恨苍生,独独爱你一人。
你爱天下,独独恨我一人。
我现在才明白过来,比起将你囚在我做的笼子里,不如让你自由自在的去喜爱你想要的东西。
因为,你喜爱的一切,我都愿意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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