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静文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爹爹哪怕不开口吩咐,我也是要主动提的。”

孙父讶道:“这是何故?”

毕竟是从小看大的自家小子,孙父看得还是很清楚的:虽有些小聪明待父母也孝顺,但毛病却也有不少。

不细心,好躲懒,爱美色。

会主动开口讨个接表弟的差使,显然不似他平日能躲则躲的做派。

孙静文洋洋得意地一笑将白日在孙家胭脂铺里的见闻给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末了感叹:“我还真没想到,那么个一身贵气出手又阔绰的孝顺郎君,还是家里的亲戚!”

谁知孙父给出的头一个反应,就是这绝不可能。

“你姑母自幼便是个性子懦弱绵顺,害羞内敛的,不擅与生人打交道”孙父对这小妹妹的性格也摸得很清不然当初也不敢冒着会被告去官衙的风险设法逼走她,以侵占其奁产了:“她走时近乎身无分文这么离乡背井去了无亲无故的密州亦未改嫁还得独自抚养一子,哪儿攒得下那么多银钱,供你表弟随意挥霍?按我听说,她忙活这么些年,也就几个月前才购置了一所房屋,之前可一直住在官府所供的廉租所的。”

要能轻轻松松就使出买光胭脂铺的银钱,还至于这些年都过得这般一贫如洗么?

孙父语气笃定道:“你定是认错人了,这天底下同名同姓之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孙静文摇头:“我起初也这么以为。只是那位陆小郎君的模样,的确同印象中的姑父有那么几分相像,只更俊气几分。况且名字一致虽不罕见,可同也是几日前才自密州来苏州,又道是为探亲,甚至都住在刘方客舍的人……天底下怕没这样的巧合吧?”

陆父生前风度翩翩,模样俊秀,家境虽清贫一些,父母业已亡故,但一看就非池中之物。

陆母嫁于他时,孙家还是十分满意的。

然而身负众人厚望的陆父却在三十五岁那年踌躇满志地去汴京,且在赶考途中,所乘船只沉没,丢下一妻一子,就此身死了。

孙家大失所望,孙家祖父感到几分看走眼的丢脸之余,也有些迁怒似有克夫相的陆母,才彻底放任了长子对幼女的欺凌。

孙父这下也犹豫了:“……当真买完了?”

孙静文撇了撇嘴:“爹爹若是不信,可召掌柜的来问,账本上总做不得假吧?那上头可写得一清二楚,银钱也都收好了,尽管查去。”

孙父这时已信了八分了,还感到很是不可思议:“我那女弟,何时有这等本事了?”

给他递来这消息的,只是同他在生意上打过几次交道的一个富商,说时也只是随口一提,当个趣事来说。

要有些误差,也不奇怪。

孙父彼时想的是,反正写信也不费事儿,顶多费个百来文钱,要能在这窝囊的妹妹身上再榨出点油水,岂不何乐而不为?

不想来的会是这么一条大鱼。

孙静文乐道:“商贾间事,靠的不外乎是八分运势,二分本事,姑母又需为母则强,厚积薄发,也并无不可为处吧?”

不论是孙静文还是孙父,都没往陆辞这么个才十三四岁的小郎君身上联系。

孙父不置可否,只板着脸道:“与其在这乱猜,还不如你尽快动身,将人接来亲眼看看。”

孙静文嘻嘻哈哈地应了。

家里虽称得上富裕,但财力雄厚的亲戚,谁怕都不会嫌多的。

这可跟他之前所想的,多一个上门打秋风的讨嫌鬼,完全不同。

更何况是那个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模样漂亮的小郎君呢。

孙静文高高兴兴地带着厮儿,骑马出门了。

孙父留在书房里,自个儿琢磨一会儿,始终觉得这事儿不可思议的很,但到底比之前打算的随意将人接来就放一边、能捞点钱就捞一点的态度,要慎重许多。

他召来侍女:“等一会儿人接回来了,别往原来说的地方领,带到清正居去。”

他来打算拿来安置陆辞的地方,只是个扩建房屋时多出的下人房,仅是临时添了几件摆件撑撑场面罢了。

既然儿子信誓旦旦地说,陆辞一掷千金之举堪称豪富,谈吐亦是不俗,眼界定然也十分之高。

最重要者,陆辞愿为哄母亲高兴独自远行至此,见些造价不菲的胭脂水粉,也不惜大撒银钱,显然是个极孝顺的。

既然重感情,那他这个做舅舅的,不也当仁不让地当沾点光么?

只是当日没想到妹妹还藏了这陶朱公的本事,他想的是将个迟早要变成打秋风的讨嫌鬼打发得远远的,亦看着孤儿寡母好欺负,不欺白不欺,才做得太不留情面了些。

现要修复关系,就很是困难了。

好在陆辞年纪小,妹妹也未跟着来,他要哄哄一个半大郎君,想必也不是多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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