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出尘拍掌喝彩:“大哥好指法!”李靖微笑道:“大哥指未及身,是用纯阳内力隔空点中他四满穴。”虬髯客心里好似吃了一壶寒冰,他刚才手脚乱舞,就是施以障眼法,暗用纯阳内力突袭得手,纯阳力是师父伊叙奴留给他的保命绝技之一,非到万不得己绝不轻用,今天他为了保住面子,首次在人前出手,没想到被义弟一眼看穿。
独孤士极看到虬髯客力擒许逊,惊喜之余也暗暗庆幸,自己仗剑江湖,张扬逍遥,能活到今天实算幸运,别说是虬髯客、许逊这样的高手,就是昨夜偷袭之人,功力也比自己高,堂堂正正比武,照样胜过自己,以后还是丢掉长剑,夹起尾巴,再也不做游侠浪子了。
李靖上前提起许逊放到自己的马鞍上,这才问起士极为何在这里,士极把昨天至今发生的事详细讲了一遍。此时忠恕还在酣睡,李靖双手捧着好友遗孤,心中悲戚,泪水充盈双眼。张出尘早已泪流满面,父母死于非命时她年仅十岁,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深刻于心,五年来与李靖夫妻美满,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好似已经忘却了往日之痛,不料今天又被勾起。
过了一会,李靖平复了一下心情,对士极道:“独孤,段兄与我等生死之交,他遭逢大难,此仇必报。此子是段兄唯一骨血,我想麻烦你将他送到嵩山段家,保存段兄一线血脉。我等三人即刻到晋阳会会那武显扬。”
士极从李靖手里接过忠恕,道:“好!把孩子送到嵩山后我立刻去找你。”立在一旁的虬髯客突然道:“孩子还是交给我吧,独孤和你们去晋阳。”李靖夫妇疑惑地看着他,此去晋阳可能与武显扬正面对决,正需要他大展身手,不知为何他突然要与独孤交换行程。虬髯客也不解释,从士极怀里抱过忠恕,系到自己背上,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向李靖三人一抱拳,道一声“珍重”,扬鞭而去。
李靖素知义兄脾气古怪,但此等不合情理之举却是第一次发生,他走得如此决绝,李靖预感以后两人再也不会相见了,细细回想最近的一切,不知是哪件事让义兄突然生变,张出尘安慰丈夫道:“义兄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们先去晋阳,这边事了,就赶去和他会合。”李靖摇摇头,事已至此,挽留也是无用,三人上马奔向晋阳。
李靖自以为与虬髯客共历生死,肝胆相照,对他的一切已经了然于胸,殊不知这个义兄志向之高远出身之复杂远出他想象。虬髯客确实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与李靖相见,他背负着忠恕向南行去,心里默祷:义弟保重!弟妹保重!来世还作兄弟!
虬髯客并非如他自己所讲的出身长安张姓,他不是汉人,而是鲜卑慕容部的后人,二百年前五胡乱华,其先祖率部从祖居地漠南草原进入中原,在今幽州境内建立了燕国,不久即被异族攻灭,慕容部沦为他族军奴,十年后又寻机再起,恢复燕国,一百年间,六立六亡,六亡六起,部族之顽强亘古未有,他族忌惮慕容部的倔强傲骄,合力攻破其国,将其族人全部拆散,约定每县治下仅能有三户慕容,如果多生一个男孩,要么把男孩溺死,要么将其父亲或祖父处死。
虬髯客自小就想象先祖一样开国立业,他自负雄才大略,一心想重建燕国,哪怕做一天皇帝,死也甘愿。他在江湖上行走,一为联系族人,二为结交豪客,为将来起事做准备,谁知他漂泊十数年,只联络到几户慕容后裔,慕容族人星散各地,不是被汉化,就是成了耕夫贩卒,每天为糊口挣扎,再也不愿为不着边的祖业拼搏。结识李靖后,虬髯客更加灰心,初结识时,他自认机谋兵策远逊李靖,唯武功稳操胜券,哪知在他亲手指点之下,李靖进步神速,一年之内,不仅内力雄强于他,拳掌功夫也隐占上风。虬髯客心里暗想,有师父留给自己的保命三招,真要拼起命来,最后还是能胜李靖,哪知今天纯阳内力初次展露即被李靖看穿,看来天下武功第一的宝座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虬髯客气沮消沉,直感了无生趣。
在把那张羊皮纸交给士极时,虬髯客心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顿觉死灰复燃,心室光明,决定立刻动身前行,但想就此一去,将与义弟夫妇永别,心中悲戚,不敢多看他们一眼,强忍着泪水背起忠恕,骑上马转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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