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宗爱,是幸运的,第二天清晨,拓跋焘的死讯传遍朝野之时,并没有人对他的死亡产生过多的疑问。昨日还体壮如牛,年仅45岁的拓跋焘为什么会突然驾崩?没有人去深究,因为对帝国上下的每个人来讲,他就是一把永远在空中胡乱飞舞的沾满鲜血的弯刀,随性的,疯癫的,在每个人的脖颈之间划过。让人们整天生活在对死亡的恐惧中,如果不是一种台面上虚假但又必须遵守的臣子对君王态度上的道德约束!对于他的死亡,人们会拥上街头,弹冠相庆。如果在没有人注视的情况下,并不介意给凶手一个大大的拥抱!在这种心愿得以实现和愿望的不可告人的双重挤压下大家都很默契的选择了沉默,自动进入下一个程序,选择下一任皇帝。几个鲜卑权臣出于各自的利益,分作了两派,一派选择了皇嫡孙拓跋澞,另一派则要拥立皇三子拓跋翰,为此,他们目中无人的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只是把这个显而易见的凶手当作一个实现他们心中所想的工具而己,一个能侍候魔鬼的奴仆,能够杀死它的主人,本身就带有魔鬼属性,或者此时这种杀死君王却又安然无事给他带来的自信和狂妄让他蜕变成一个新的魔鬼,对于权臣们的选择他都不满意,拓跋澞是太子拓跋晃的亲生儿子,因为除了暂时被酒精麻醉的拓跋焘以外,所有人都清楚他才是真正的逼死太子的幕后元凶!他怎么能甘心把由他从拓跋焘身上打落的权力之剑交给一个和他有杀父之仇的人手中呢。基于同样的原因,和他敌对的,双方都想至于对手于死地的拓跋翰也不予考虑。生存和死亡对他来说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用所有可以威胁到他的人的鲜血来保证他一个人的生存。不得不说,这个时候正是他才干和运气相交和的蜜月期,上天为他最后的疯狂提供了非常好的运气,他地位卑贱,又没有军权,正是这两个原因,成就了他最后的一次成功的演出,也导致了他最后的灭亡。他掌控了皇宫,皇宫里面有被他杀死了丈夫却可以任由他摆布的皇后赫连氏,还有一群跟他一样的永远绝了后的太监,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怎样合理的打出这两张牌,他密召早已和他有所勾结的落魄皇子拓跋余进宫,又让赫连皇后下诏召集可以左右时局的权臣们入宫,然后非常合理的在进宫的必经之路埋伏了一群太监,大家都是凡人,怎么可能想到一个低贱的太监能够给他们下起毒手,在毫无防备中,一班大臣莫名其妙的让太监们乱刀砍死,追随拓跋焘的步伐,去阴间,陪伴他们的皇帝去了。宗爱通过他自己的阴谋和胆量扫取了一切牌面上可以可以阻碍他的障碍,拥立拓跋余做了皇帝。
在宗爱看来,皇帝的位置是他一手打下来的。那么坐在上面的人就应该是一个任由他摆控的木偶,一个只能执行他命令的道具。而在拓跋余的眼里,宗爱只是一条下贱的功狗而已,血统高贵的他,怎么能听任一条狗的摆布,可惜他没有听从他指挥的军队和拥护他的大臣,他真的仅仅是一个傀儡而已,却强烈的向遥控他的人表达了要做一名掌控实权的君王的意志,他没有选择韬光养晦,而是赤裸裸的削弱宗爱手里的权力!这个世界很清楚的向他显示了违背了弱肉强食的规则而盲目冲动的下场,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正当他在拓跋皇家宗庙里虔诚的向先皇们祷告他能够顺利的除掉宗爱之时,一群埋伏多时的太监冲了出来,将他乱刀砍死。
宗爱又一次胜利了!可惜这一次他已经在半空之中,就等着摔下来粉身碎骨的那一刻了。一个没有军权,地位低下,没有根基,又嚣张跋扈直接杀了两任皇帝的太监,除掉他,不正是一条通往权力之路的捷径吗?在所有政权更替的博弈中,谁掌控了军队,或者谁的军队实力更强,谁就会占据上风,占据最后的话语权,得到最后的胜利!这时守护平城的魏国军队叫做禁军,由鲜卑人长孙渴候,源候掌控。禁军中的一个分支,专事守卫魏国的皇宫,名为羽林军,领头之中有一人,叫做刘尼,三人皆出身于鲜卑高门贵族,甚为交好,三人聚在一起,皆判定现在正是建功立业谋得封妻萌子的最好时机,经过仔细的斟酌,认为宗爱地位低贱,又性格阴冷狠毒,非能共事之人,和他一个阵营,如悬壁走丝,且功劳恐被他一人独享,而皇长孙拓跋澞乃拓跋焘嫡传长孙,时年仅有12岁,甚好掌控,若立为下一任皇帝,对三人的仕途甚为有利,便悄悄找来在朝堂上公然推举拓跋澞为帝的南部尚书鲜卑人陆丽,商议迎立之事,但四人皆手脚听命之人,并不善于谋化经营策略之事。无奈之下,只好请了前太子师傅汉人高允前来商议,高允虽是儒生,却也奉行老庄之道,国家危难之时,挺身而出,敢做敢当,行男儿之事,功成以后,隐身于幕后,以不争处事,见四人来找,深感皇室已成微草之局,宗爱乃毒瘤巨肿必须得除,也不计较四人性格卑劣,欣然前往,并立刻谋划道。
“迎立之事,当从速行之,缓则生变,可叫刘尼领一军随同陆丽速出平城,寻找皇孙,连夜进宫称帝,长孙渴侯,源候二人则率领禁军控制皇宫。”四人听了,见进退有度,台前尽只他四人的风光,且宗爱人心尽失,此次迎立当万无一失,皆连声称善,欣然领命。
这日凌晨,浓浓的黑夜,终于迎来了一丝黎明的曙光,一缕淡淡的亮光在启明星的照射下抹在魏国皇宫的宫门上,宫门吱溜溜的被打开,陆丽骑着骏马怀抱着12岁的皇孙拓跋澞冲进了已由长孙渴候,源候二人控制的皇宫,而刘尼则飞骑驶向东庙对里面的羽林军大声呼喊。
“宗爱大逆不道,谋杀先皇,今皇孙已立,护卫之士立刻返宫,各归其位”
众人早已对宗爱所为深恶痛绝!因迫于其淫威,敷衍行事,忽见有了领头将官,便忙纷纷倒戈,抓住宗爱,车裂五足,夷灭九族。
拓跋澞顺利继承了皇位,陆丽等人马上商定,四人必须一口咬定,拥立之功乃四人一手策划并共同实施,和旁人无关。若高充前来争辩四人便同声指责他欺君之罪。不久圣旨传下,果然杜,刘等四人皆封王拜公,未有提及高允,可见他并没有将他策划之事向任何人提及。他仍然每天安静的来上朝,尽职的做着中书侍郎一职,未有一丝怨言,好像这件事从头到尾便跟他没有半丝干系。陆丽等人虽感不解,却见他如此的知时务,便也放下和他作对的念头,安心的敛财谋权。
拓跋澞初登帝位,马上就显露出和他年龄不相符的老成和狠毒。皇帝的位置必须是他和他后世子孙的,皇家叔叔的血管里也留着帝王家的热血,而那些一顶顶象征着王公富贵的官帽,如同一个个带着耀眼光芒的又充满血腥味的宝石,吸引着陆丽,宗爱,这样的野心家,如同苍蝇一样的闻腥而至。他要在这些野心家还未变成苍蝇之前,立刻断了他们的念想。让叔叔们的血彻底变冷,变成一具具永远活不过来的尸体,这样他才能每天没有牵挂的安心的搂着美人睡去。临淮王拓跋谭和广阳王拓跋建凭借着多年的政治嗅觉也早已感到那一阵阵从皇宫里飘上出来的杀气,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他们只是不幸生在帝王之家的普通人,在这个诡异莫测,政变频繁,血雨腥风的年代里,庸人之智的他们只能如同一头养壮的肥猪一样,任人宰割。不久他们借口有病在身,终日躲在王府里,做王爷的叔叔得了病,做皇帝的侄儿自是不敢懈怠,宫中的太医频繁的穿梭在宫廷和王府之间。终于传来让拓跋澞内心狂喜脸上却痛不欲生的消息,两位王爷一日之间先后因重病而不治身亡。他让有拥立之功的长孙渴候前往长安传旨,让镇守长安的永昌王拓跋仁迅速进京,随后立刻让人带着大量禁军在宣旨现场将二人拿下,以外臣私交藩王之罪将二人处斩,然后下旨再次封赏陆,刘三人,以安其心。他的狠毒和智慧终于让人们恢复了善性,在他的一番治理和杀伐下跌宕不定的北方政局终于平稳下来,每次看着以功臣自居的陆丽等人的背影时,他的嘴角总是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冷笑。而那个用智慧将他推上王者之位的老者仍然如木头一样的呆在他27年前就已在任的官位上。浑浑噩噩却又兢兢业业的干着他的本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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