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筠话音一落,一旁的沈既白便开口说起她来:“阿筠!你为何总是这般咄咄逼人?!郡主若真有什么过错,你同她好好说来不就是了,何必又使这样的阴招吓唬人呢?!” 这种有人撑腰的感觉前所未有,许玫只觉得通体的舒畅,忙不迭地应和着沈既白,把那颗发髻乱糟糟的头点成了鸡啄米一般:“可不是!顾筠你若是能同我好好说话,难不成我还非要去为难你吗?!” “郡主这话真真是笑破人的肚皮。”顾筠冷冷地望着许玫道,“且不说我同你的恩恩怨怨,阿瑾何其无辜,你在她参加郭太妃的寿宴时便两次为难,在大佛寺后山又聚众要挟她,那时候你怎么没想到同她好好说话?!现在你可有脸说,要同我好好说话了?!” “顾筠你!”许玫被顾筠这番话噎了个无理可对,只能拿一双哀求的眼,眼巴巴地看着沈既白,央他为自己做主:“沈公子!你看看这顾筠说的是什么话!” 对于自己这个表妹,沈既白也颇是无奈:“阿筠,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和郡主有什么好闹矛盾的呢?!今儿我在这,你给我个面子,同她言和,成不成?!” “不、成!”顾筠干脆利落地回了沈既白两个字,然后补充道,“我的名声让许玫给害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京城里人人都说我顾筠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横竖我都要背这坏名声了,干脆背到底算了!既白表哥你也别想着让我同她干戈化为玉帛了,我能不每次见到她就大动干戈,已经算是我的好修养了!” 说到这儿,不待沈既白回答,顾筠对着他行了个礼:“既白表哥,我还有旁的事情,就不同你啰唣了,少陪了。” 说完,顾筠挽着杨瑾,走了。 许姝左看看右看看,想了想,还是冲着沈既白打了个千儿,道:“既白表哥,我也走啦!你晚上家去见到小姨,记得帮我带个好~” 说完,许姝抛下在场一干人等,转身追随顾筠和杨瑾去了。 ———— 走得离许玫远了,杨瑾方开口说顾筠道:“阿筠,你今日何必这般捉弄郡主?她人虽坏,但也并没有伤到我一分一厘,罪不至此。” “可我今日也没有伤她一分一厘不是?”顾筠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扯了杨瑾的衣袖,又道,“这许玫就是欠教训!若是上次太妃寿宴后我给了她颜色看,你就不至于被她在大佛寺后山刁难。她不是污蔑我小肚鸡肠吗?我可不能让她白白说了,我就得表现出个真的小肚鸡肠给她看!再说了,阿瑾你是我的好朋友,好朋友被人欺负了,我难道不应该站出来给她撑腰报仇吗?!” 顾筠这般态度,让杨瑾心里是又宽慰又暖和。伸手勾住了顾筠,杨瑾低声对她说了声“谢”,道:“阿筠你对我真好……不过这许玫坏虽坏,但是喜怒皆形于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不足为惧。就怕碰到那等表面上人畜无害、背地里干尽坏事之人。那样的人才真真是防不胜防,你一旦中计,便是要栽得头破血流。” 杨瑾说完,追上来的许姝一把勾住了杨瑾的另外一边胳膊,蹦蹦跳跳地晃着她的手道:“阿瑾阿瑾,你同阿筠说什么呢?!” 杨瑾饶有耐心地将自己方才同顾筠的对话又给许姝说了一遍。许姝听完,眨了眨又亮又圆的杏眼,扭头望着杨瑾,又问:“阿瑾你说的这等背地里玩阴招的人……可是你在金陵王府遇到的?” 听到许姝这句问话,杨瑾脚下一顿,亦转头回看她:“王府之事,我从未同你和阿筠提起过……可是太子殿下同你说的?” 重重地点了点头,许姝又娇憨笑道:“这事别说我大哥了,我也好奇得紧……阿瑾你要不就给我说说呗!” 永宁公主许姝生得一副讨人喜欢的好模样,这世上从未有人能逃得掉她哀求似的可怜目光。杨瑾也不例外。所以,杨瑾只不过想了一想,便妥协了:“如果是姝儿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罢,你也别往外传。说起来,淮阳郡郡主这嚣张跋扈的性子,倒是像极了我在金陵王府的一位故人……” ———— 顾筠、许姝、杨瑾三人离去后,沈既白又安慰了许玫一番,让宫女送她下去更衣擦脸了,方才离开。 离开阅马场时,沈既白感觉到有人在偷偷地跟着自己。可听那人脚步声粗重,沈既白猜他身上没有武功,便未把他放在心上,自顾自地去了畅春园东边的太朴轩寻太子许晟去了。 太朴轩邻水而建,水上遍植荷花。时值夏日,正是荷花绽放之时,只见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临渊而举。夏风拂来,水波荡漾,粉白的花并盈绿的叶摇曳,令人心旷神怡的美。 此时,许晟和顾承宣就在这太朴轩中喝茶。 沈既白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庭轩之中,向许晟行了礼,起身一看,稀奇了:“哟~太子殿下今日又饮的是什么稀罕事物?!臣可饮一杯无?” 许晟将长袖一拂,一旁的顾承宣便心照不宣地从茶盘中取了一支冰裂纹青釉八棱杯,放在沈既白面前,再取了镇在冰盒中的白脂玉敛口瓶,给他满上了一杯:“这是太子今日特命人为你我泡的冷泡杉林溪茶。” 在阅马场说了许多话,沈既白的嗓子早就渴得冒烟了。不待许晟邀请,他端起那杯蜜黄澄莹的茶水,一饮而尽。 一杯饮下,沈既白只感觉到那茶水浸着一股冷香,冰冰凉凉的,滑过唇齿之间,顺着喉舌往下,顿时通体的舒畅。 禁不住叹了一声,沈既白只将杯子递到顾承宣面前:“承宣你再给我倒上一杯!” 如是喝了四五杯,沈既白方消停下来,在桌边那张空着的红木五开光炫纹坐墩上坐下,问许晟道:“殿下是何处学来的这般喝茶的法子?!冰凉可口便罢,还把这杉林溪乌龙泡出了一股与往日不同的冷韵,真是太适合在这炎炎夏日饮用了!” 听到沈既白夸这茶好,许晟原本淡然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但他仍是不言语,只拿着手里的一只斗彩鸡缸杯,轻嗅杯中茶香。 许晟不说话,自然有那说话之人。一旁的顾承宣往自己的杯里添着茶,同沈既白说话:“既白,你说这事巧是不巧?这冷泡茶的法子,是姝儿同那杨御史的女儿学来的。” 沈既白一听顾承宣这话,稍稍有些讶异:“杨御史的女儿?那个我们在太妃寿宴那日碰到的过目成诵的女子?” 顾承宣点头:“正是她。” 沈既白又想了想:“那日在太妃寿宴上,弹得一手好曲的,仿佛也是她?” 顾承宣又点了头:“对,还是她。” “真真是个极有意思的女子。”沈既白叹了一句,像是乍然想起什么一般,搁下手中茶杯,同顾承宣及许晟道,“对了,方才殿下不是命我去阅马场看一看姝儿那女子军建得如何么?我见着这杨瑾了!” 沈既白说到这,原本只瞧着一旁荷塘风光的许晟终于回了头,把目光落到了沈既白的面上:“她如何了?” 得了许晟的注目,沈既白嘴边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答:“她倒是未曾如何,反是阿筠露了一手,向太后、太妃展示’百步穿杨’时故作不慎射中了许玫的高髻,将她钉在了杨树上。” 沈既白说完,顾承宣便将自己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这个阿筠!又惹事!看我回家去了定要将她好好地说上一顿!” “说什么呢!阿筠说了,这许玫三天两头地找杨瑾的麻烦,她看不过去,今日这番是给她个教训,叫她回头不敢再欺负了杨瑾去!” 沈既白话音一落,许晟便轻笑了一声:“杨瑾那般的性子,能让人欺负了去?” 太子从未提及过除长乐、永宁两位公主及表妹顾筠之外的未婚女子的名字,今日不仅说了杨瑾的名字,竟连她的性子都说得上来,只把沈既白和顾承宣二人吓得是没了言语,面面相觑起来。 缓缓将杯中的冷泡杉林溪饮了,许晟看向顾承宣,道:“承宣,你家阿筠不是一直想要借孤手上苏子那本的《黄州寒食诗帖》去临摹么?今儿你就带回家去,孤借她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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