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低眉敛目,李承乾看不到她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只听她暗哑的一句:“张氏,是第一个软殷脂……”
明月将宣纸从案头拿起,轻轻放在一边的榻上,随口说道:“这榻,是从朱温寝殿搬出来的,也是我拿回来的第一件李家的旧物,说起来,与你这段缘分,当年就好似埋下了伏笔……”
李承乾深深看着明月,他和她几乎是一样的,守着一个碎梦近百年,他不是不知道这慢慢时间长河里,独自涉水而行的滋味……
明月提笔在纸上勾勒出第二个女子的面孔,脸庞微圆,笑容明媚,一脸的无妨,“她叫云霁,原名叫邓琳,邓国公之女,自小陪我一起长大,跟随我四十七载零五个月,邓家满门被屠,只跑了她一个,她的仇家是……李存勖……”
明月嘴角闪过一丝阴冷的笑容,“李存勖宠信伶人,纵有万夫不当之勇,难敌伶人一丝绕指柔,兵变被杀时,他死不瞑目瞪着被自己宠上天的伶人周匝,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出了吧,周匝,便是邓琳。”
李承乾早已是世外之人,可听着明月将那些云波诡谲的历史如此云淡风轻的娓娓道来时,也忍不住心中感慨,自朱温篡位建立后梁起,中原便乱成一锅沸腾的热粥,战乱连年,改朝换代似走马灯,兵戈之外,谁能想到有这样一双幽灵似的手,左右着乱世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
“匪夷所思,惊世骇俗……”李承乾说的中肯。
明月却怔怔的轻叹一声,“折腾到最后,回不去的依然还是回不去了,李唐血脉凋零至此,到如今只剩我一个将死的糟老太婆,哦,还有你,一个置身事外的活神仙……”
李承乾听出了她话中的凄凉和嘲讽,却也只能无言以答。
明月继续倾心画起第三个女子,一个女子,一段故事,惊涛骇浪般的过往,在她口中只化作涓涓细流,娓娓道来……
明月突然抬头问李承乾:“你可还记得太宗……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李承乾微微一怔,那个人的样子,他几乎已经不是太能想得起来了,只记得他不苟言笑,十分律己,所以对他这个不成器的长子,简直是痛心疾首,不见面时日日命小太监传谕教诲,见面时恨不得将他当个眼中钉拔掉拉倒,那些父子之间鸡飞狗跳的往事,烟火气十足的停留在记忆最深的角落里,让他不忍回望。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一生最大的憾事,应该就是生了我这么个不成器的孽子吧……”
明月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踌躇片刻,只淡淡说:“若他能回来,荡平九州,了结这乱世,该有多好。”
李承乾看着明月眸子片刻的明亮,似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心中又是轻轻的一疼,她半个身子已埋进黄土里,梦却做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天真,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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