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她们跟了我这么久,也该歇歇了,这年月,活着比死难,不是吗?”
李承乾心头突然一惊,她这般淡然,仿佛一切都算计好了似的,从容不迫的一步步走向早已为自己准备好的一个终了,百年来的执着,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下了吗?若她已为自己和明月楼里的女子们准备好了结局,是否还有其他人呢,玉扳指,就这样简简单单还给他了吗……
他且将挂念小缺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心知明月如此看重他,不可能因为小缺,伤了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丝情分,张口时语气便稍稍和缓了些,“大唐已逝,覆水难收,你该醒醒了,心中的执念,还是放下吧。”
明月回头笑着看他,“你是在担心我死不瞑目吗?”
一句话问的李承乾哑口无言,他这么伶牙俐齿一个人,在明月面前却总觉语拙,他几百年来没面对过一个血亲,又是这样一个让他如此百感交集,爱憎无法分明的人,他总被她不知不觉挤兑得哑口无言。
明月又笑着说:“难道你心中,就没什么执念吗?说别人的时候,先问问自己吧。”
李承乾被他一句话戳中了心窝,只好苦笑,不再说话,他险些忘了,自己恐怕是这世界上最没资格劝别人放下执念的人……
明月突然起身,拿了文房四宝和一叠宣纸,铺在贵妃榻的小桌案上,一边研墨,一边侧着头对李承乾说:“昨天你给我看的字画,是李贺的真迹吧,看来做了鬼,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早知如此,我真该早早死了,说不定还能得你的庇护,做个快活鬼。”
李承乾默默看了她一眼,她身负血债,十八层地狱坐穿了也不一定还得上,谁能庇护得了…...
明月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脸憧憬的问:“黄泉路,忘川水,都是什么样子的呢?”仿佛前面等着她的,不是十八层地狱,而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李承乾无语了片刻,又不忍心泼她凉水,只好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明月听得仔细,字字句句仿佛要刻在心里,李承乾还从来没见过什么人,听到黄泉路就跟听到西湖美景三月天一样的表情……
李承乾说完,两人又沉默了下来,各怀心事,李承乾担心小缺的下落,思量落落此刻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明月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笑着说:“别担心,我只想给你留个好念想,怎么敢伤她。”
说完提笔蘸墨,在宣纸上轻轻几笔勾勒,画出一张清秀年轻的面孔,明月一边画一边说:“她叫如烟,是明月楼里十二花魁之首,原名是叫裴青竹,昭宗年间太尉裴广之女,跟随我三十四载零七个月,灭后梁,她功居首位……”
李承乾起身走近了两步,垂目看向画中之人,明月笔锋在宣纸上涓涓而过,勾勒出女子颀长的脖颈和肩头散落的长发,眉间一缕轻愁,唇角一丝不羁,笔锋行云流水,像是倾注了她一生最深刻的记忆……
未等李承乾开口,明月继续淡淡说道:“后梁贼寇朱温,垂涎其子朱友珪的美妻张氏,留在身边百般宠幸,乱伦污秽天下皆知,张氏作乱后宫,拉拢宦党,祸乱朝政,将昏聩年迈的朱温玩弄于股掌之间,后在张氏的挑唆下,朱友珪与左龙虎统军韩勍合谋叛乱起兵造反,手刃亲爹……”
“这个张氏……”明月搁笔,深深看着画中女子,“便是裴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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