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站在婚礼现场时，叶织的心里仍充满了不真实感。忙碌的准备、父母的欣慰、亲友的打趣都一一在眼前浮现，却都像是在梦里发生的一样。　　　　叶织仍犹在梦中，婚礼却不受任何思绪的影响，有条不紊的继续。　　　　“接下来，有请新娘入场！”伴随着雷动的掌声，叶织挽着叶父的胳膊，踏上了脚下布满玫瑰花瓣的红毯。　　　　“紧张吗？”叶父拍了拍叶织挽着他的手，携着她迈上铺着红毯的台阶。马上要将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中，叶父的心里此时感慨万千。　　　　紧张吗？叶织在心里重复父亲的这句话，同样问自己。　　　　她的目光穿过四处的玫瑰，透过纷纷扬扬的礼花，伴随着欢快的婚礼进行曲，与肖栩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肖栩就站在地毯的那一头，离她十几米外的地方。　　　　一步，两步……她离他越来越近。　　　　两步，三步……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噗通，噗通……　　　　叶织有些羞涩。穿着洁白的婚纱踏上婚姻的殿堂，是每个女孩子都会有的梦想，她当然毫不例外。虽然两个人的婚姻中掺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但是不可否认，哪怕是这样的婚礼，在她的心中，仍然有着别样特殊的意义。更何况，对面的那个青年，是那样的美好……他就像是所有女孩儿最初的向往……　　　　叶织想要将对视的视线移开的，但是肖栩的目光似乎有一种专注的魔力，让她的视线难以移开分毫，就这样难以言说地胶着着……　　　　婚礼的红地毯那么短，又那么长。　　　　短到没多长时间，她便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又长到，在这段过程中，她能清晰的看到他的眼神，和其中蕴藏的感情。　　　　噗通，噗通……　　　　别再跳的那么快了！叶织在心里默默喊道。　　　　她的耳根发红，差点忍不住伸手按住胸口。那里，跳的太快了……心如擂鼓，也不过如此吧？　　　　缓缓前进的脚步停住。她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叶父笑着将叶织的手交到了肖栩的手中，欣慰地舒了口气，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肖栩，我把小织交给你了，希望你能代替我和她妈妈，一辈子陪在她的身边。”父母能陪伴子女的时间终究有限，在自己和妻子百年之后，能陪着叶织的，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个青年了。　　　　“您放心。”肖栩听明白了叶父语气中的郑重，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认真。　　　　肖栩握了叶织的手，引着她转身，二人面对证婚人。　　　　“肖栩先生，你愿意娶你身旁的这位女孩为妻，一辈子爱她，呵护她，忠诚于她吗？”司仪问道。　　　　“我愿意。”他转头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坚定。　　　　“叶织小姐，你愿意嫁给你身边的这位先生，一辈子爱他，陪伴他，忠诚于他吗？”　　　　叶织迟疑了一下，转过头看肖栩。身边的青年正侧着头，充满期盼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愿意。”叶织听到自己这样说。　　　　肖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汇聚了整条银河的星辰。　　　　原来，自己的一句话，竟能让他这样的开心吗？叶织不禁想。　　　　台下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在一片掌声中，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肖栩从身为伴郎的赵逸承手中取过戒指，牵过叶织的左手，坚定而虔诚地将那枚藤蔓造型的婚戒一推到底。　　　　指环微微刮过手指肌肤的感觉清晰又鲜明，叶织忍不住抬起手，细细端详着这枚婚戒。　　　　戒指，代表着关系的相互维系，是彼此的一份最真挚的承诺。象征着生命和永恒的圆形戒环，戴在血脉直通心房的无名指上，它所代表的这份最虔诚的承诺，将直接到达爱的来源之地——心脏。　　　　古罗马和埃及人认为，戴在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可以离心更近。而叶织现在，仿佛真的感受到了那份即将要接近心脏的滚烫，是他的温度。　　　　肖栩执起她的手，在上面印上了一个轻轻的吻。明明只是温热，却又那般滚烫。　　　　叶织的手仿佛被惊到了一般，微微的颤了一下。　　　　她用微颤的手取过另一枚一样造型的男士婚戒，执起肖栩白皙修长的手指，亦轻轻一推到底。　　　　肖栩嘴角上扬，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指尖，他与她的戒指相映成辉。　　　　坚贞不渝，历久弥坚。　　　　“新郎现在可以亲吻新娘了！让我们用掌声祝福这对新人！”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　　　　宾客的叫好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着口哨声、促狭声。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起初只是几个人，很快，宾客们便都加入了起哄的队伍。气氛热烈，“噢！噢！”的怪叫不绝于耳。　　　　肖栩之前一直紧紧地抿着薄唇，他怕自己若不是这样，便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今天起，她将是他的妻子。　　　　今天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四周宾客热烈的掌声给了他莫大的冲动。他定了定神，低头看着她淡粉色的樱唇，慢慢地俯下了身。　　　　十厘米，五厘米，一厘米……他离她越来越近。　　　　叶织看着越来越近的肖栩，感受到他轻呼在自己脸颊上的气息，紧张地大脑一片空白，条件反射的紧闭了眼睛，朝后躲了躲。　　　　虽然她在下意识地做了这个动作之后便反应了过来，快速的抬起头看向肖栩，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是，已经晚了。　　　　肖栩的笑容凝固在嘴边。他停下了动作，随即，微微的低下头，让叶织看不到他的表情。　　　　肖栩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他看着她，看着她如蝶翼般轻颤的睫毛，突然冷静了下来。先前在胸腔中疯狂跳动的心脏，现在不过一片微澜。　　　　自己为之欣喜若狂的婚礼，于她不过是一场约定好的交易。　　　　是自己，越界了。　　　　他挺直了削瘦的背脊，面上挂上了礼节性的笑容。　　　　虽然这不过是几秒钟内发生的事情，虽然在宾客察觉之前，肖栩便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侧身借助错位完成了婚礼的仪式。但是，叶织知道，她无意识的举动，将这场婚礼的喜悦，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叶织看着肖栩笔挺的脊背，想要张嘴解释一些什么，却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又能怎么解释呢？毕竟人下意识的反应，往往是最诚实的。　　　　※　　　　“啪嗒。”　　　　肖栩将典礼时穿的黑色皮鞋放在了鞋架上，换上了居家的棉拖。他抬头看着已走到客厅中的、刚刚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孩，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叶织。”　　　　“嗯？”叶织回头，她的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对未知生活的紧张。　　　　肖栩正在很认真地注视着她。或许称如今的她“女孩”已不太恰当，可她的身上却清晰地保留着一些学生时代的青涩气息——像她18岁时那样。　　　　肖栩看得有些恍惚，张张嘴想说什么，目光闪了一下，却还是吐出一句“没事”。　　　　“洗浴间在你左手边。”他道，“你先用，用过了叫我。”　　　　※　　　　当肖栩从洗手间擦着头发出来时，便见到已经换上睡衣的叶织浑身紧绷、如临大敌地坐在床边，不停地低头玩弄着手指。　　　　“等我？”他顺手将浴巾解下扔在床脚，从容不迫地从衣柜中拿出衣服换上，一扭头却发现坐在旁边的叶织脸更红了，便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一旁的叶织却赤红着脸，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男性独有的阳刚的背部，笔直的线条，瘦削却健康的身上挂着一颗颗饱满而透亮的水珠。一滴水珠从他乌黑的发梢坠落，沿着他饱满的前额，从他浅褐色的眸子旁，顺着高挺的鼻梁、晶莹的嘴唇，从尖削的下巴再到坚实的胸膛，路过那淡红色的茱萸，再到那紧致的小腹，再往下……　　　　再往下她却再也不敢看下去了。　　　　她清了清突然变得干哑难耐的嗓子，从喉咙中挤出来了两个字：“我，我……”然后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身下的双人床。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要求很不合理，可是她现在却真的还做不到……哪怕，她知道自己已是他的妻子，哪怕，是她自己先要求的这桩婚事。　　　　肖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稍愣了片刻便反应了过来。　　　　他笑了笑，在她开口前走到床的另一侧离她尽量远的位置躺下，拉过了一半的被子，体贴地道：“睡吧，我不会碰你的。”顿了顿，微不可察地抿了下唇，“在你同意之前。”　　　　说罢便反过了身背对着她。　　　　叶织松了口气，在床的另一端小心翼翼地躺下，将被子拉过头顶。她本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没想到很快便坠入了梦乡。　　　　肖栩听见背后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规律，心里却越来越不平静。　　　　他翻过身看着她蜷缩起来的背影，用目光在空气中勾勒着她的轮廓，心中百味陈杂。　　　　六年，他等了她六年。虽然再次重逢，她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但是，在今天，六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只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直到遇见了她，他才发现，他想要的，远比自己原以为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