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幕在三人身上砸碎!    来势汹汹,高会长身怀异灵,一身致人风骨尚能站得稳稳当当。而陈拜和吴教授双手抱头,被水波击倒在碎石里。    方外人自有他的古怪脾气,高会长低头顺耳,“谢谢尊下手下留情。”原来那千斤水峰打在身上竟然比烟雾还轻,但是相比十米水峰,高会长更被方外山的古怪和力量震慑住。    吴教授还在迷茫之中,紧闭双眼,像只落汤鸡。只听虚空里余音未尽:“我带女娃娃去耍耍,你们莫吵我们。”    忙硬睁开眼睛去左右寻找,吴薇已经不见踪影。他顾不上被海水刺得生痛的双眼泪流不止,朝着海面鞠了两躬,“走好!走好!”    吴薇被怪风卷住在半空里翻腾,脚踩不住地的虚浮令她晕眩难耐,刚落在方外山脚下,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无为和玉笑戈站在千级石梯下的一片苗圃里,花圃里依然种着各色莫蒻,满地花开、清香逸人。    “笑戈,这一株就很接纯白色啦!”    “差得远呐。”    吴薇定了定神,前来拜见:“请问您就是方外山的前辈吗?”    无为忙挥手止住她不知分寸的脚步:“停下——别踩到我们的花儿,好容易栽活的!”    他身影一闪,已经挡在吴薇面前,如铜墙铁壁。“你就是那个和我同名儿的女娃娃?谁给你起的这名?”    吴薇乍然到此,只觉得忐忑不安,词不达意:“是我爸爸,他是律法局分局长,也是......大学的客座教授,还有人称呼他‘吴编修’。”    无为白眼望天,“是吗,你爸爸这么了不起?给你起这名肯定有什么深意吧?”    “我不敢欺骗高人,这个‘薇’字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我爸爸很失望我不是个儿子,起名时随便指着院里的花取的。”    “你爸爸站在岸边可劲儿地推销你,那炫耀的口气,啧啧啧!可不像是你说的那种重儿轻女。”    吴薇苦笑:“多亏了我的异灵天赋,我爸爸他把致人名声看得很重。”    玉笑戈从花圃里探出身来,“老师,请客人上山坐吧。”    “笑戈今天真给面子!女娃娃,你既然来了,就到山上去看看吧?”    无为和玉笑戈引着吴薇往石阶上去。    她素来喜欢和陈碧落比较,自认为唯独在方外山这一层输了一局。但这又是至关重要的一局,今天风水轮流转,陈碧落被逐,也该轮到她吴薇上山了。    可是上山的路比起往日的嫉妒和父亲的数落更难熬:    进石阶尽头的第一重山门结界时,结界深邃如黑洞,吴薇顿感头重脚轻,好似被一股巨力抛出尘世之外,那股力道快将五脏六腑分崩离析。    她坐在石板上歇了半刻才说出话来:“难受......这是什么?”    无为站在一旁捋胡子,笑戈也不催她,“一个结界而已。”    吴薇忍着骨头散架般的隐痛往前去。    门后是百级石梯,到第二重山门结界,结界里白光幽幽,好似有百箭穿骨,这箭以冰雪铸成,冻得人瞬间就能变成铁石心肠。    吴薇僵着腿倒在地上,全身忍不住地发抖,乌紫嘴唇哆嗦不停,语不成调:“这......冷......冷......”    “又一个结界而已。”    无为和玉笑戈等了半小时,吴薇已经起不来身,她的意志坚定:“劳烦你扶我一把。”朝玉笑戈伸出手去。    “我来吧,我们笑戈娇弱,怕拖不动你。”    无为自不用说,“娇弱”的玉笑戈进结界也如履平地。吴薇愤愤不平地腹诽:方外山可气!    可是过了百级石梯,竟然还有第三重山门结界,结界里烈焰熊熊,常年炙烤令脚下三尺石板黑如煤炭。    受过前面两番折磨的吴薇面色煞白,额上、背上冷汗直流,痛和冷将她折磨得眼神恍惚,她缺乏一些毅力。“怎么还有?我......我不去了,我要回......家、家。”    无为轻松闲适,扶着软成一摊的吴薇往结界里拖。    “女娃娃,这是最后一重结界了。过了结界,你就是我方外山的弟子了。”    吴薇眼角挂泪,眼里恢复一丝精光,“......真的?”    玉笑戈已经消失在结界的里面,余音里带着笑意:“当然,等你哦,小师妹。”    无为拉扯了几下,没拖动她分毫,“当然,你要做我方外山的弟子,可得有心理准备,以后出入三门结界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你可受得住?”    吴薇终于情绪崩溃,再理会不了方外山的虚名,“不——”    吴薇伏在地上自我委屈,无为坐在黑炭石阶上。“传说三门结界是三位超脱致人留下的精神残息,遇强则弱。陈碧落第一次进入三门结界就如入无人之境,看吧,这就是你和她的差距。”    吴薇平时与陈碧落最不对付,若是平时,她必定仰起头来反驳两句,但是她现在只能将脸贴在地上,暗暗冷哼。    “说起那个身兼数职的吴局长,他平时不怎么关心你吧?你要放弃,这是有自知之明,我们方外人是不会笑你的。你不用为了一个势利眼父亲自我折磨,下山去吧。”    吴局长将吴薇当做炫耀的资本、门楣的装点、攀附的底牌,他忙着从李家打劫来金色灵髓,却来不及问候女儿,来不及知道:将她打得卧倒在床的并不是李争鸣。    “女娃娃,你自己走下山去,这意味着,你还要经历两次结界的折磨。放心,这都只是精神上的映像,对你的身体没坏处。”    无为掏出一株绿色莫蒻,将花瓣碾碎喂给她吃了。吴薇调息片刻觉得身心轻松飘然,血气畅行。    “你可不是一个‘无为’的女娃娃,满脑子都想着怎么代表家门争名逐利吧?今天让你过三门结界,也算是惩戒惩戒你。我还是喜欢收敛的女娃娃。”    吴薇站起身来,“陈碧落的判处......”    无为捏着胡子细想片刻,“我同意将她流放到边陲去吧。”    问了海底通道的路,吴薇忍着笑告别去了。    待吴薇撑过两个结界,路过花圃,潜入海底通道。无为收回目光,穿过结界去了。    三门后转出一个红长裙的白发女人,正是屡身。“没过来?”    “哎,没成。”    陈碧落的罪罚最终定为:流放边陲。    为了换回这个结果,从此醉鱼台所有的产权和灵髓研制团队归陈家所有,李家永久退出灵髓产业链并承诺严禁泄露所有寄灵髓秘方。    致人流放,本该默认送往极乐之地,没想到就在流放的关头,陈家居然还生出几分好意。    极乐地从来被传为龙潭虎穴,陈碧落又向来不通人情世故。李植不忍心看着女儿陷在极乐地里受苦。    公会花了近一个月将“流放致人”的材料准备齐全,高会长约见陈李两家最后确认流放事宜时,李植厚着老脸讨饶:“她一个异灵残损的女娃娃,就不要送到极乐地去了吧。”    高会长又怜惜又无奈,“是啊......测灵结果出来,才到初开位级。可是方外山指定流放边陲,我也不敢违拗啊。”    陈拜近来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善心和闲心都滋长了,“极乐地那鬼地方?要是真把碧落发放到极乐地去,不显得我两家冷硬苛求?方外山的老神仙指定的是边陲,又不是极乐地。”    陈碧落在陈家被软禁到第二年,定下流放时间在开春。    流放当日,李植从陈家接到陈碧落,一路执手相送出城,又派四个亲卫跟随流放队伍护送。    流放途中有声有色,不明就里的人看着,只道是哪家小姐出来踏春了。    陈碧落流放的时候正是盛春,流放途中经过荒山野岭,一路山重水复、繁花迷眼。这不是通往极乐之地最近的路,最近的路途经各大市,人烟云集,消息传得快,对碧落的名声始终不好。    李植和陈拜左右周全,硬是选了这条偏远山路,绕开人流是非。    边陲的盛春美丽通透,不像重京城里,明明没多少自然春色,偏偏要端出享受大好春光的虚伪。  可惜边陲人坐拥美景却无福消受——盛春的病毒最让人头疼,边陲的风温养出当地一种特色病毒。    这病毒今年来势凶猛,半月前甚至上报至上国官方。    据随行的押送属员说:“以前押送一个流放者从这里过来着,前方就是筛子村。那时候正窜病苗,村子里患者不少,那些患者看着我们就往我们身上扑。”    当地人将那些感染病毒的患者称为“病苗”,筛子村是个人口密集的大村落,病苗也多。    病苗临床表现为面部神情痴呆,木讷不喜言语,偶尔说两句也结结巴巴不明所以,平时还可以做些简单的机械工作,虽尚无治愈的先例,坚强的家属也慢慢习惯了现实。      但是到春天,家属就很难接受了。病苗一到春天,病情真像春苗一样茁壮成长了。    每到晚上,这些病苗的面部肌肉开始活跃,口里发出各式各样的怪叫,你家是“嗷嗷”,我家是“唧唧”,他家是“嘻嘻”。偶尔百家齐鸣,偶尔此起彼伏,偶尔还会一同静默,竟有些条理。    这时候,病苗必须被隔离,他们不止会怪叫,还会扑向身边的任何人,意图将在春天高活跃的病毒通过汗水、口水、尿液传递给亲近人或者是在病苗之间交叉感染。    关于病苗的隐患,官方自病毒爆发就开始关注,但四年过去了,医药局也只能给出在非春天起作用的预防疫苗。    官方流放作为一种刑罚,全程凸显着惩罚性质。    在官方名义的流放中,单人流放专用的交通工具是最省灵能的四轮车,车上十个座位,所以单人流放配备押送人员不得高于九个。    这种车外皮是泥巴色的,这种陈旧色彩可能是天然的或历史累积的,这样可以常年穿山越岭却不用洗车。    因为最省能,车跑起来像在喘息,颤颤巍巍能把人的肠液晃荡到胃里。    车厢的石壁里焊着最坚固的钢筋,这样能有效防止流放者在押送属员都被颠簸得昏昏欲睡的时候,中途逃跑。    只有陈碧落这种有后台的特殊流放者才能把所有座位都占满了。而且她还免去了标注在车身的个人信息和免冠寸照,连“□□”二字都省去了。    流放车姗姗行到筛子村的时候,刚过中午。    类比以前的行程,应该稍作休息后继续赶往下面的村镇公会投宿。因为这一带都是村落横列的边陲区域,病苗广布,为安全计,不宜多做停留。    但是今日到了筛子村,五个押送属员流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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