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邗门关下起飘飘大雪,尚风华披着火红的斗篷回到了邗门关。  之前的战事她也有所耳闻,知道焦嗣带兵火烧大境军营,她老爹尚明贺亲自追击屠从英,虽然很遗憾没能彻底干掉他……不过也让大境军遭受重创,屠从英也身负重伤,他们只能龟缩在五百里开外的某个地方舔伤口。  不过,她也知道了另一个消息。  东临的皇帝陛下,她所谓的表姨丈,因为听了贵妃说冰雕极美世所罕见的话,于是带着自己一大帮子的妻妾儿女朝臣跑到北方来了……嗯,为了看冰雕……大概是什么地方呢……皇帝陛下大手一挥,赐名玲珑城,从邗门关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可以到达。  还顺手拉了丰富的粮草还有金银珠宝奖励邗门关守军的英勇作战。  您也知道打仗呢!不过由此看来,皇帝陛下还是很信任尚明贺的,不然怎么会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看冰雕呢!  尚风华回邗门关没有直接去从前的小院子,而是独自往城门口走,青鸟白鸽默默地把药草往小医馆里送去。  她看到大冬天只穿着两件单衣的尚明贺领着士兵们从墙头往下倒水,水凝成冰,易滑不易破。落在他身上的雪花融化打湿了衣鞋,头上顶着一层积雪,细看过去,连眉毛上也是白花花的一条。  尚明贺注意到了她,利索地下了城墙,嘿嘿笑了一声,隔着大斗篷帽子摸了摸她的头,说:“怎的就回来了?也不会在外边多玩些时候。”  尚风华:“……大雪封山,路不好走。何况你在这里拼命,大家都在战斗,我担忧。”  尚明贺笑道:“一个多月前刚把大境打得落花流水,到现在还不敢来了呢。好了,天气冷,回去烤烤火吧。”  父女两个往小院子走,尚风华边走边道:“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尚明贺回道:“你爹身体好,扛得住的。”  “听说皇帝陛下到了玲珑城,大半后宫,半朝文武都搬过去了。”  说起这个,尚明贺的脸上明显带出一抹嘲讽之意:“你外祖父来信说了此事。不过余家人都留在了天都,听说宫里只剩下俞妃等几个不受宠的妃子,还有六皇子和几个年幼的公主皇子。对了,皇上赐了许多东西到邗门关,有一匣子是皇后所赐,估计是给你的。”  尚风华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必皇后娘娘早就知道我在邗门关了。”  尚明贺伸手点了她额头一记:“知道你在此,还得替你瞒着,谁叫你这般任意妄为!”  尚风华笑嘻嘻的,也不反驳他。  二人回到小院子里,早就有人把烧得旺的炭火盆端了进去,又有严公卿和鬼老三坐在一旁,见到他们就站了起来。  几人见过礼,都坐下了。鬼老三开口道:“郡主此去邗门关采集草药,一路辛苦,老三替将士们多谢郡主。”  尚风华笑道:“三爷这话太客气了,风华只是尽一点薄力罢了。”  严公卿端来热好的茶,一一斟好。尚明贺喝了一口,问道:“你们方才在探讨何事?”  鬼老三说:“皇帝陛下赏赐的东西都到了,我们打算拿出大部分换成棉被和帐篷。还有,与大境交战中,对牺牲的将士要进行安葬,并发放抚恤金,以慰其亲属。我们在计算钱粮呢。”  尚明贺赞同地点头:“这些都是该做的。”  大冬天的严公卿也不能摇扇子,便摸着自己下巴的短胡子,道:“虽说这一次大境军元气大伤,但也不知道他们会何时休整完毕,又一次攻打邗门关。”  尚明贺道:“天寒地冻的,我叫人以水浇墙,也算一层防护。”  严公卿想了想,说:“主帅可知,皇上何时回天都?”  一提起这事,尚明贺觉得头疼。他叹气:“这天雪才下,想要结冰做雕塑需要时日可不短,皇上正在兴头上,定要看到满城的冰雕才心满意足,这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回天都的。”  严公卿对此也多是无奈,还有一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邗门关战事未歇,玲珑城实在危险……”他如今多半只会听贵妃和尚书令的话了吧?  尚风华安安静静地坐着,她心里头有千言万语可讲,但她并不出声。  这场大雪一连接下了数日,直到把邗门关的颜色完全染白。冰封千里,使得在边关的战士们越发艰苦,然而玲珑城那边却为此兴高采烈,满城工匠为了博得至尊欢心,绞尽脑汁想出千奇百怪的花样开始做冰雕。  嗯,去他大爷的冰雕。  大境营帐,屠从英斜靠在木榻上假寐,他身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战斗力也算恢复了。  帐外有人轻轻咳了一声。屠从英睁开眼,坐到书案前,沉声道:“进来。”  帐帘被拨开,露出许姜州的脸来,很明显的带着喜悦之色。屠从英挑了挑眉,看到他身后一人,顿时明了。  两个人都进了帐中坐好。屠从英给来人倒了一碗热茶,说:“那个东西,制作成功了?”  来人连忙点头,道:“已经送来军中了,也派了专人使用,不过只此一件。皇上知道尚元帅极难对付,将军也辛苦,特意叫下官送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有劳大人了。”屠从英不冷不热地说。  来人也知道他的性子,只要物件送到,他就功成身退了。许姜州与他好言好语地说了些,派人送其回城。  许姜州回帐看着屠从英,道:“如何?”  屠从英缓缓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把那个东西送来,说明,是时候收网了。”  许姜州上下瞅了瞅他:“你能去打仗了?”  屠从英回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邗门关内,一个手挥三角旗的哨兵急匆匆跑进了兵营区,边跑边一连串地大喊:“报——报——敌军攻城——敌军攻城——”  哨兵脚力飞快,一眨眼就找到了尚明贺,猛地跪下:“报告主帅!大境集结军队,正向邗门关攻来!”  话音刚落,尚明贺已大跨步往城楼走:“传令!准备迎敌!”  立刻有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应:“是!”  战鼓猛击,响遍全城。  此时校场上,尚风华正和齐化演武,底下一群士兵围观,时不时地鼓掌叫好。这些年尚风华虽然身手突飞猛进,但比起齐化,还是差了那么些,但也因有齐化一直与她指点切磋,尚风华年纪小小也能在军中所向披靡。  鼓声传来,众人都是一惊,尚风华变了脸色道:“大境军攻城了?”  齐化飞身跳下演武台,将士们不用命令,自发站好队伍,在齐化的带领下往城楼赶去。偌大的校场,呼吸之间,只剩下了尚风华一个人。  青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仰头看着尚风华,道:“郡主,严先生请您立刻回去!大境军这次来势异常凶猛,您要保重安全。”  尚风华微微一怔,异常?她跳下台,耳边仿佛传来无数的嘶吼。  严公卿手无缚鸡之力,并没去城楼边参战,此时他坐在屋中,看着尚风华靠在门上,低着头不知道盯着哪里。  他知道,尚风华看似平静,实际心中十万分不安。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听着城墙边传来的声音,与以往的厮杀完全不同的声音,像是殊死搏斗的声音,他心里七上八下个没完。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轰”的一声传来,似乎是平地起惊雷,引得天穹撕裂,大地颤抖,无论屋舍、古树、城墙都在剧烈不止地摇摆,桌上的水碗一阵晃动,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严公卿奔出门口,大惊失色:“这……这是??”  “大炮?!”有人在他身后惊疑不定地说。  严公卿回头看着尚风华:“大炮?……”  尚风华一时间慌乱起来,说:“就是火药爆炸。他们,他们有火炮了吗?!”  严公卿一愣,尚风华已经往外疯跑,他急忙在后头追,喊道:“郡主万万不可!危险!”  尚风华不停。  火药啊,这个东西杀伤力有多大,她可是最清楚不过了!大境军把火药用在攻城之上,不仅仅会导致东临这边死伤无数,更重要的是……!  他们会守不住邗门关!  尚风华一路狂奔,她看到城楼那边已经浓烟大起,似乎有哪处塌了一块,而东临的战鼓声少到几乎听不见!  她停下来,抓住一个往城内跑的士兵,大声问道:“城楼那边怎么样了!”  士兵认得她,连忙说:“大境军用了火炮,炮石落在城门楼,墙体垮了一大块,城门,城门只怕保不住了!当时在城门楼上的将士们几乎全死了,还有的也生死不知!还有……”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严公卿赶了上来,也大声问道:“还有什么!快说!”  士兵垂下头,声音小了许多:“主帅当时也在城门楼,他伤得很重,如今昏迷不醒……”  尚风华踉跄了一下,站立不住,被严公卿扶住了。后者看到她的眼睛里黯淡无光,嘴里喃喃说道:“老爹……伤重?……昏迷?”  猛然又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有人在喊:“城门被炸了!!!”  严公卿整个人都不好了,但他必须尽快想出对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邗门关,邗门关要守不住了吗,他们的主帅生死不明,他们的皇帝还在玲珑城,邗门关绝对不能失守啊。  还没想出点什么,尚风华又往城门狂奔而去。严公卿焦急死了,一边叫着“郡主!回来!”一边拔腿追。  可惜尚风华跑得太快,严公卿这个老书生根本追不上。  此时大境军即将到达邗门关口,屠从英并不想轰进邗门关内,更何况这弹药有限,炸开了城门,已对大境十分有利了。  尚明贺倒下了,邗门关没有主心骨,军心乱了起来。尚风华跑到城门附近,瞧见杜刀做主点了一队强悍的兵,拿着大刀要冲出去死拼,尚风华立刻喊道:“杜将军,你出去送死,一点用都没有!”  杜刀看见她竟然跑到了这里,又说了这样的话,一时呆住,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城墙上城墙下混乱着,尚风华把手圈在嘴边做喇叭状,几乎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声音:“都给我稳住!!弓箭手上城墙埋伏!其他人准备第二道防线!派人去疏散百姓,上玲珑城传信!”  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下意识的就按照她说的去做。焦嗣领着弓箭队躲在城墙上,其他人撤了下来。  从前也不是没经历过城门被破的情况,稳定了军心后,众将士都知道该怎么做才更好。  严公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尚风华回头看着他,说:“严先生知道火药吗?”  严公卿气都没喘匀,说:“郡主……是、是打算……做什么……”  尚风华磨着牙冷冷地笑:“本郡主要炸了他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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