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冬去春来,尚风华的马儿已经成年了,她为它取了个名字,叫“华风”。华风风华,简单地很,总之,这是她亲密的小伙伴。 这一天久违的阳光普洒大地,尚风华走去马厩将“华风”牵了出来,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拎着马刷和木桶,往丘下的邗河走去。 到达河岸时,正巧碰到尚明贺在磨刀石上霍霍地磨着他的佩剑。 尚风华也不打招呼,赤着脚,把马牵到浅水区,一边往它身上泼水,一边说:“华风乖,我要帮你洗个干干净净的澡。” 尚明贺停下打磨的动作,嫌弃地道:“你还是给你的马换一个名字吧,华风华风,听起来像是我儿子似的……你说你取名字怎么那么随便呢?” 尚风华欢快地给“华风”刷着毛,说:“我反正觉得好听。华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呀。”像是回应似的,“华风”抬头嘶叫了一声。 尚明贺:“……”任性的娃! 尚明贺继续磨着剑,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你最近这些天都干什么去了啊?总是不见你身影的。” 尚风华随口道:“玩。” “……”尚明贺想了想,尚风华终究还是个孩子,爱玩也无可厚非。说起来她在入军营学武练箭之前也是很淘气爱玩的性子,只是近些年收敛了许多。尚明贺默默地擦了擦剑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尚风华不怎么像个孩子了呢? 他看着眼前的女儿。“华风”总是时不时叫一声,摇头晃尾,把水花都甩到了尚风华的身上,而她一边笑着、假意嗔道“华风真是个坏孩子”,一边往马身上不停泼水,四溅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五彩斑斓的光。 尚明贺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这样挺好的。 尚家军驻守邗门关也有了一年的时间了。在此期间,没有外敌侵扰,也不必忧心朝里的大小事,军民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十分自在。在这一年里尚明贺前前后后收到了几封余家寄来的书信,一封是告知他关氏生了一子,按照尚风华曾说的取名为尚黎光;一封是告知他皇后嫡出的皇四子被外派封王,而贵妃所生的皇五子格外受宠,皇帝似乎有意立其为储;还有一封是告知他远嫁上周的二公主离奇亡故,东临可能会要出兵上周。尚明贺深深叹气,未来的日子越来越不安宁了。想想邻国的大境越来越兵强马壮,国力昌盛,意欲要扩充疆土,而东临内部的统治一天不如一天,皇帝一边想着声色犬马,一边还想要攻打上周为二公主报仇,倘若哪一天大境打了过来,这要怎么接招?听说与大境接壤的邓城有百来人往大境逃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用武力镇压下来的,长此以往,东临的未来不堪设想啊。 尚明贺又想东临能撑下去,又不想它能撑下去,末朝乱世,他要怎么保家卫国啊?他身处边关能远离朝政,可远离不了东临的时局。 朝堂的事尚明贺都没让尚风华知道,所以尚风华一给“华风”洗完澡,就欢快地牵着它放置在一个青草生长的坡上,任由它晒着太阳啃着草,自己就跑开了。 尚风华从兵区跑出来,一路跑过百姓生活区,见到她的人都笑着和她打招呼。 “郡主,今天又出来玩啊?” “郡主跑慢点,当心脚下啊!” “郡主……” 每个和她打招呼的人,都得到了尚风华满面笑容的回馈。 尚风华渐渐地跑出了有人烟的地方,进了一片浓密的竹林。竹林里残留着她昨天的砍刀,和倒了一地的大竹子。她在竹林里呆了大半天,眼看太阳快下山了才又跑过百姓区,奔回兵区。 现如今邗门关有尚家军专门辟出的军营地和校场,尚明贺的小院子就在营地里。暮色将至,营地里升起了浓浓的炊烟。 尚风华一进营地就直奔小院子,在门槛处被尚明贺拦住了。 尚明贺看着女儿风尘仆仆的一身,原本光鲜亮丽的衣裳沾上了不少泥土,小脸蛋也变成了个大花脸。尚明贺疑狐地问:“你到底是跑哪里玩了?连青鸟、白鸽二人都被你甩下了。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像是在泥地里滚了一遭似的。哪里鬼混去了?” 尚风华低头看着自己一身,徒劳地拍拍身上的泥土,笑嘻嘻地说:“随处玩玩罢了。老爹,饭做好了没有?我饿了。”说着就要往里走。 尚明贺挡着,板起脸说:“不说实话,不准吃饭。” 尚风华顿时垮下一张小脸,声音凉凉地说:“今天去竹林了,昨天去土坡了,前天去山崖了,大前天去戈壁了,大大前天……” 尚明贺觉得哪里怪怪的,可还是让她进了屋。 哎呀,孩子太早慧,老爹操心,孩子太贪玩,老爹操心,尚明贺总觉得他的命越来越往操心这条道上走了。 柴荣丰是个粗枝大叶的汉子,可意外的烧菜做饭很有一手,这一天的晚餐,又是他下的厨。几个将领们围坐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尚风华对于这些汉子们的豪放吃势完全见怪不怪了,速度地解决完,就奔回房里去了。 严公卿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道:“最近一段时间好像很少看到郡主。” 尚明贺见有人提到了这一点,立刻开始像倒苦水一样地念叨起来:“是呀,总是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每次一大早就跑了,傍晚才回来。她今天又弄得一身黄泥,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我一问她,她说什么今天去竹林了、昨天去土坡了、前天去山崖了、大前天去戈壁了,你们说她去那些地方到底是要干什么呢?这孩子啊,越来越野了,整天神秘兮兮的,我觉得我越来越管不住她了。” 柴荣丰在一旁道:“小孩子爱玩不是挺正常的么?” 杜刀说:“女孩子都会安静一点的。不过咱们郡主长在军营,又常年学武练箭的,性子野一点也不足为奇。” 尚明贺显得有些发愁:“是吗……” 严公卿看着尚明贺的表情,失笑道:“夫人去世也好几年了,郡主如今不在天都也没有了外祖家的关照,只有主帅为她多操心了。” 鬼老三笑道:“嗨,咱们都没有孩子,郡主既是主帅的心头宝,也是咱们的心头宝,只是一群大老爷们的,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罢了。” “就是就是。”柴荣丰附和道,“咱们也是为郡主操心的。” 尚明贺:“……总感觉风华她会越来越野……” 严公卿道:“说起来,东临要攻打上周,命主帅您操练新兵,这事,郡主知道吗?” “……没跟她说起过。”尚明贺沉默了一会,说:“若是皇上真派我去打上周,风华肯定会要求跟我一起走的吧……” 将领们都沉默了下来。 尚明贺长吁一口气:“到时候再说吧。操练新兵这事,我决定由齐将军和焦将军负责,操练地点安排在邗门山,后天出发。” 齐化和焦嗣:“是。” 第二日照常,尚风华很早就不见了踪影,一直到傍晚,她才拖着一个麻袋回来了。 尚明贺的嘴角在狠狠地抽搐:“这……难道就是你数日早出晚归的原因?” 尚风华嘿嘿笑了两声:“无聊嘛,弄着玩玩的。”她打开麻袋,倒出一大堆东西。因为快到晚膳时分,几个将领都围上来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堆春笋……然后是一点竹制的小玩意。 众人:“……”嗯,顿悟了。 尚风华从中翻出两个竹哨,递了一个给尚明贺,解释道:“之前我看到一个大叔卖一些竹制的小玩意,便向他讨教了一点做法。这个竹哨能吹出特别的声音,很容易分辨出来的。”她把竹哨放在嘴里吹了吹,发出了一阵清扬的声响,“我试了好多次才做成了这两个的,有了这个东西,老爹就能找得到我在哪,我也能找得到你在哪了。” 尚明贺看到女儿原本白皙的小手带上了一些纵横的条痕,总觉得眼角有点凉凉的。 尚风华收拾了一下,突然又发问道:“老爹,听说你们明天要去邗门山操练新兵,你会一起去吗?” 尚明贺:“……”你老子本来想要伤春悲秋感叹一番儿女情长的呢!现在气氛啥的都没了,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杜刀疑惑地问:“郡主怎么会知道这事?” 尚风华眨巴眨巴眼,说:“昨天你们吃晚饭的时候说的。” 众人:“……”所以您又听墙角了是吗?! 尚风华摆出一张很困惑的脸:“齐将军和焦将军去操练新兵了,那谁来教我习武练箭啊?老爹你会不会也跟着去啊?要不然把我当做新兵一起练了吧?” 尚明贺失笑:“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好好待在邗门关玩你的吧!还不快去拾掇拾掇自己,准备吃饭了!” 尚风华“哦”了一声,乖乖地往屋子里走。 尚明贺看着她进屋,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竹哨,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手里揣着竹哨的尚明贺兴奋的一整宿没睡,第二天天刚发白,他就站在满是露水的院子里,使劲地吹着竹哨,所有人都被吵醒了。 尚风华大怒,举着枕头就跑出来要往尚明贺头上砸。枕头还没出手,尚明贺看到她就哈哈大笑起来:“风华,你听这声音,是不是很清脆?哎呀这音色不错,证明你的手艺也不错啊。”说完又使劲吹了吹,满意地笑了。 尚风华:“……”我好难过我好后悔,我为什么要把这个给老爹呢?老爹你的大将之风去哪里了,堂堂主帅站在这里吹哨子真的好么!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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