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坏

烈日当头，酷暑炎热。　　江城一中高三部死寂沉沉。　　长长的走廊上。　　身边三三两两的学生抱怨经过。　　阳光刺眼，透过云层，灼烧在远处青白色的操场。　　　　身份证，学籍都在童临书手里紧攥。　　他在江城一中工作多年，历史老师，文科重点班班主任。　　两个月前童芝兰联系到他，起初有些惊讶。　　这两年他专注工作没回过临镇的老家。　　没曾想，平日里老实巴交的钱鸣一朝变畜生。　　　　办公室前，童临书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回头喊她“童欢？”他不提起侄女以前的名字，她改了，就是想忘记过去。　　　　童欢背着书包跟在童临书身后，正好奇打量着偌大的校园。　　恍惚回过神，“舅...童老师！”　　童芝兰告诉童欢在学校要喊童老师。　　　　童临书点了点头，看了眼学籍说“你休学了一年，理科重点班没争取到，给你安排在普通班行吗？”　　　　童临书的职位在江城一中说高不高，把童欢安排进学校他费了不少劲。　　　　“行，谢谢童老师。”　　对童欢来说，有学上，能考大学比什么都强。　　　　高三那年，钱鸣经常拎着酒瓶子去班级找童欢，她没少在全班面前挨揍。　　纵使她学习再优秀，学校也经不起钱鸣折腾。　　在校长收到无数封投诉信后，童欢被劝退。　　至始至终无人管过她，无人关心她没学上之后的生活。　　但童欢也没怨过。　　　　*　　　　理科六班班主任何倾蕴。　　温婉知性，知书达理。　　　　之前何倾蕴也听童临书说过她的事，这两年童欢家庭严重分裂，受了不少虐待。　　活在几近畸形的亲情下。　　挺亏童欢生性开朗，才熬过黑暗。　　　　可是...　　再开朗的人，也必然给生生逼成闷子。　　　　但在何倾蕴见到童欢第一眼时，她一推之前的想法。　　　　她不爱说话，但嘴角带笑。　　她有些怯人，但眼角有光。 　　好在她对生活还存有希望。　　　　童欢跟她肩并肩走着，脸上洋溢久违的笑容。 　　到了理科六班门前，童欢犹豫了一下，陌生的教室她到底还是害怕了。　　　　何倾蕴像是看穿了童欢的心思，语气尽量安慰“江城一中每年都会重新分班级。”潜意识，刚开学班里学生大多相互不熟。　　　　教室安安静静，燥热的暑期来上课，谁都提不起劲。　　何倾蕴推开门的一瞬间，学生才窸窸窣窣的抬起了眼，直起了身。　　不过很快被门口站着的童欢吸引了眼球。　　澄澄的金透进来，卷着热浪，她纤细的身影在炽烈的光下摇摇欲坠。　　“大热天，穿长裤长袖！”　　前排的某个男生一声惊奇，引的班级躁动。　　　　暑期补课学校没列变态的穿着规定。　　童欢抬眼望去，班里穿的清凉。　　男生大多篮球衣，背心款。　　女生T恤短裤，连衣裙。　　大胆点的肩上只有两根细细的吊带，露出白嫩的皮肤。　　　　童欢低垂下眼，把手缩进袖子里，这两年就算天气再热她也没穿过短袖。　　何倾蕴在前排那个男生桌子上拍了几下，似警告，别多嘴。　　然后看向门口，“童欢，你先找个空位坐一下，正式开学调座位。”　　　　　“嗯...”童欢点点头，眼神扫了几下。　　只有后排有位置，便往后去。　　班里恢复安静。　　　　　在童欢一步一步走向后排空位时，周围发出一阵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童欢不明所以，但走向后排的步子明显沉了。　　她把书包取下挂在手腕处，紧贴背脊皮肤的衣料缓缓凉进心口。　　　　杨言低头玩手机的功夫，身边经过一人，以为是班主任吓得心肝颤。　　“老师，我...不敢了。”　　怂的他。　　　　被叫老师的童欢，反应过来，知道肯定吓着他了，愧疚道“对不起。”　　声音小小的。　　杨言想发脾气，对上童欢的眼睛后，瞬间蔫了。　　清澈见底，干净纯粹，发不出脾气。　　好半天憋出一句“没关系...”　　　　童欢得到回应后，微微点头，往后走。　　倒吸凉气的声音更甚。　　后排是...程驰的位置！！！　　　　　他最讨厌跟女生坐一起。　　江城一中谁不知道，偏偏她还往枪口撞。　　白痴啊。　　　　杨言又一次心肝颤，吓的手机掉落，拦住童欢，结结巴巴道“同学，后面...你不能坐。”　　童欢刚想问“为什么”。　　　　就见杨言把自己同桌拎出去“何盛，你去跟少爷一起坐。”　　　　安顿好之后，杨言又把自己的东西往里挪，给童欢腾位置。　　　　少爷？　　　　童欢摸不着头脑，坐到位置上往后瞟了一眼，从她进班开始那人就一直低着头，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后排靠墙的位置。　　　　程驰正沉迷于荒野冒险贴吧。　　　　他心血来潮发的一条帖子，本没报什么希望。　　　　刚刚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复竟然过千，很快顶上吧内精选：越野车组队，三天两夜荒野探险。　　　　截止时间十月一。　　　　火热至及，不少人踊跃报名。　　　　程驰埋头刷着贴吧消息，单手扬起朝斜前方一搭，一勾“老子要组队去探险了！！！”　　　　难掩兴奋，这是他迄今唯一严肃认真的事情。　　　　童欢正低头做题，忽觉肩膀一沉，身子猛地转了方向，她胡乱按住凳子的一角，稳了稳。　　　　肩膀上的手掌微微带凉，透着衣料递进去。　　　　听到程驰无数次说要去探险的话，杨言下意识的转头啧嘴“程少爷，咱能不去找虐吗？你哪次去不是被你老爸...像孙子一样...捞回来...”　　声音渐渐低了。　　　　卧槽...这什么情况？？？　　　　杨言对何盛使了眼神，后者摇头耸肩，表明他也不知道。　　　　杨言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程驰滑动手机屏幕的动作一顿，不由紧了紧手心。　　　　细，软。　　　哪是杨言那小子的肩膀。　　　　他纳闷，慢悠悠抬起头。　　时间仿佛凝结。　　　　一双眼，漆黑滚圆看着他，好奇中夹杂着莫名其妙。　　　　　程驰瞳孔骤深，脸色阴沉，反应后猛地抬起僵硬的五指。　　一股子气没地方撒。　　　　总不能对女人...发火。　　　　他还没这么混蛋。　　　　*　　　　“程驰？驰哥！！！你别生气。”　　　 洗手间内，程驰正搓着手心，一言不发，眉头皱的能夹死只苍蝇。　　杨言神色一紧，认错态度诚恳“驰哥，我真的错了...”　　　　“你哪错了？”　　　　“我不该给新同学腾座位。”　　　　“就这样？”　　　　“不是吗？”杨言抬头，被恶意甩了一脸水。　　　　程驰拧紧水龙头，心里窝着两把火，第一把：　　　　“你说谁每次跟孙子一样被捞回来？”　　　　“哦~那个”杨言想起来“是你爸说的，哪次搜救队找到你后不是送往医院。”　　　　这话说出来可能伤人，尤其还是对酷爱荒野冒险的程驰说。　　杨言没敢看他，但到嘴边的话也没停下“程驰，别瞎折腾了，你想在医院过一辈子，你爸可受不了，生命只有一次。”　　　　杨言这人不会说好听的话，直来直去，但他能说实话也是为程驰好，更何况他早就想说了，并且已经闭眼做好了被程驰暴打一顿的准备，不过拳头没等到，只听程驰平静的说了一句　　　　“你不懂，我驱车跟你吸烟一样，有瘾。”　　　　杨言不服“我烟瘾能戒掉，你肯定...”　　　　“我戒不掉。”　　　　程驰心烦不愿多说摆摆手，回教室。　　杨言想不通。　　要说程驰爱上越野车时间也不长，怎么就戒不掉。　　　　教室内闹腾，何倾蕴带着几个男生搬来了几摞新书。　　　正往后传。　　　　童欢前桌是个女生，传书时两人多说几句话，互换了姓名，童欢记住她叫阮灵溪，声音软软的，动作轻轻的，像一阵细风。　　　　书传到童欢这，她自己留了一本，给杨言捡了一本，剩下的两本她转身，轻轻搁在后排的两张桌子上。　　童欢搁最后一本书时，抬眼，目光正好撞向后门站定的程驰。　　　　他穿着倒是整齐，白色短袖休闲裤，两只手插进兜里，慵懒肆意。　　她迎着光亮，隐隐约约看清他的轮廓，身姿瘦削挺拔，下颚线凌厉分明。　　周身泛股敌意。　　好像很不高兴。　　童欢不知道为什么，直觉是针对她。　　　　“程驰，你也别怪人姑娘了，班里位置就那么一个，你总不能让人站着上课”杨言见新同桌眼神没敢往这多留，准害怕了，赶紧给新同桌找台阶“驰哥，你看，人家还给你摆了新书。”　　　　程驰没应，但心里窝着的第二把火硬生生灭了。　　　　杨言回到座位，想起程驰差点把自己的手心搓掉层皮，还是忍不住小声提醒新同桌，“哎，你以后可别跟程驰说话。”　　　　童欢拿笔专心在新书上写新名字，第一次写有些不熟练，心思没往别处想，就随口问了“程驰是谁？”　　　　她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被后面的人听到。　　　　“是我...”　　声音极懒，但应的及时，连声音的主人都被惊着。　　　　杨言，何盛一脸“你吃错药了”的表情盯着程驰。　　　　童欢停笔看向右后方，那人无所谓的摆弄手机，童欢有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把视线移向同桌问“为什么？”　　　　为什么？　　　　杨言本来能列出一大堆理由来，但程驰应了那句“是我”，杨言已经不确定他的驰哥是不是讨厌女生了。　　　　后排，程驰刷贴吧的那一股子劲散了，手机屏幕黑了几次，干脆不玩了。　　想起自己鬼催似的应了声，真他妈疯了？　　程驰把书一推，抱臂侧身靠在墙上，视线不偏不倚落在童欢身上。　　　　从后看。　　乌亮的头发松松绑在脑后，下颚到耳廓的那块皮肤白皙。　　长衣长裤包裹的严严实实，仿佛不怕热。　　　真是怪人，明明看她往额头抹了几把汗。　　程驰起身关紧后门，走到空调前准备调低了几个温度。　　手指触碰温度减的按键时，反悔心道：他疯了？　　　　五分钟后。　　　　“怎么这么热？” 　　　　“空调坏了？”　　　　“靠，谁把空调温度加到三十度？”　　　　　 程驰懒懒靠在椅背上，微阖眼，额头滚落豆大的汗珠，那模样仿佛在说：老子没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