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遥躺在院中杏树下的躺椅上乘凉,看着手里的请柬。白灵山诗酒会,这可是个高雅的活动啊。她这个万人眼中的粗人,要不要也附庸风雅一回?华遥琢磨了片刻,将请柬搁在了一边,她书看过不少,书画倒是非常不错,周围几国都知道她的名字,琴棋也勉强算的过去,但这写诗作对真不是她的长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短板,她也不曾气馁过。

要不还是算了?天也渐渐热了起来,这跋山涉水的多累人啊。可她要不去的话如何结交更多的公子哥呢,一般有才智报复长得好的才俊们都会参加这种宴会的。不去就见不着青年才俊们,去了自己也没什么诗拿得出手,这可如何是好?

华遥将请柬盖在脸上,仰天叹息了一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磁性的低笑:“公主年少也有忧愁吗?”

华遥猛地直起身子,请柬落在她肚子上,她仰头看着白衣胜雪的凝尘,笑道:“本来没什么忧愁的,不过一说起作诗,这忧愁就宛如一江春水向东流了。这就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哦?”凝尘在华遥面前蹲下来,平视她促狭的笑,“整个东国谁敢逼你作诗?”

“当然没有!”华遥将肚子上的请柬地给他看,得意地笑道:“但凡逼过我作诗的人最后都给我作诗了。”

“白灵山诗酒会?我在楚国听说过这个诗酒会,说是天下有名望的才子们都会参加。不过你府里怎么也受到了请柬?”

“许是他们觉得我应该还是有些文化的,也或许是他们觉得我的没文化才能显得他们更有文化。”华遥扼腕叹息:“这群人,忒有心机了!”

凝尘抿唇一笑,眼里是暖暖的笑意,他说:“我看过两本书,倒是会做两首诗,要不你带我去,我做了你拿来念,向他们证明一下,咱们公主府也不是那么没文化?”

“你要我拿你当枪使?”华遥义正言辞的拒绝道:“这可不行!我虽说素来品行不端,但我好歹还是诚实的呀。”

凝尘嘴角带笑,没好意思告诉她,不诚实也可以算在品行不端里面。华遥手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忽然道:“呃,我有个想法,我们打个商量,来来来,我分一半躺椅给你坐,咱们坐着聊。”

说完屁股往一边挪了挪,凝尘倒也是不拘小节的坐了上去,笑道:“你且说来听听。”

华遥开始狡黠一笑:“要不诗酒会那一日我带你去,若是我运气不好被罚作诗了,你就帮我作诗。当然若是投壶斗草这些游戏输了,我就负责喝酒。我们分工合作如何。一来呢,这样我也不算剽窃你的诗作,也保住了咱们公主府的面子。二来呢,你的才学都如此之高,我身为你后面的那个人,我的才学自然就像个谜了,这样就显得我更加神秘了。唔,你意下如何?”

凝尘定定的看了华遥片刻,华遥以为他不乐意就这样白出力,脑袋转了一个玩儿,说:“我知道这样白使唤你有些不仗义,要不这个月我给你涨月银?”

凝尘看着他不说话。

华遥:“要不我送件奇珍异宝?”

凝尘还是不说话,将她看着。

华遥再说:“要不我除了送你件奇珍异宝,再送你个绝世美女?”然后有些脸红的忸怩着继续说:“我知道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小青年是有这个必要的,我保证给你配的女子绝对比给他们的都要漂亮!”

凝尘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揉了揉华遥的头发,笑道:“你这小脑袋瓜儿里面都装得些什么啊?”

华遥沉醉于他温柔迷人的微笑,愣愣道:“约莫是脑浆罢。”

凝尘忍不住又笑了,有些捉摸不透的感叹:“你可真是个妙人。”

华遥也诚恳的赞扬他,“你很有眼光!”

平日里若是不忙的话,华遥会去流毓的院子里看他,代了离生照看他。很明显,流毓对离生比对自己要友好得多。

流毓知道离生会弹琴,闲时会让她弹琴给自己听。华遥琴弹得不错,倒很是听话的应了。流毓偶尔也会吹箫给他听,两人有来有往,关系也还算得上和谐。

华遥选的曲子大多是些古曲,就曲风来看,流毓应当是看不出她的影子来的。

只是这段时日以来,华遥忧心白灵山诗酒会之事,弹奏时难免有些走神。

“离生今日似是有些心神不宁。”流毓放下茶杯,轻悠道。

华遥闭口不言,算是默认了,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你有心事。”流毓浅浅的笑,“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跟我讲讲。”

华遥搁了琴,行至流毓身边,在他手心写下道:公主要带七殿下去白灵山,但依殿下的性子,他必然不会随性,公主心中不快,府中众人便也小心翼翼了。

“七殿下,就是帝熙么?”流毓脑海中搜索了一番帝熙的人和事,然后道:“帝熙本人心善,是有赤子之心,最是见不得草菅人命。若以拿捏人心来说,只要以人命相挟便可。”

华遥:威胁他么?

“帝熙不喜公主为人处世,自是不会和她有一样的行径,公主视人命为草芥,他必然是对人命珍之重之。只要以人命相逼,他必然妥协。”

这倒是与华遥的心思不谋而合了。

只是原来在流毓心中,她是这样的人啊。华遥无奈的笑了笑。

也不知安静了多久,流毓开口道:“去把书架上《九歌》给我拿来罢。”

他不是看不到么,拿书给他做什么?

心中虽是疑惑,华遥还是乖乖的去把书拿来,放在流毓手中,顺便写道:公子眼睛看得到了么?

“我看不到,但你看得到。我念书给你听,你可愿意?”流毓唇边泛起隐约的轻柔笑意。

愿意。华遥的父亲母亲活着的时候,他们也曾经常念书给她听,那是一段很幸福的时光。在他们死后,华遥学会了自己安安静静的看所有书,再也没有念书给她听。她本以为谁也不会念书给她听,谁也没有资格念书给她听。但现在看来,有的事并不是以为而已。

流毓翻开书,然后放到华遥手中,打断了华遥的神思,“若是无聊,你可帮我听听可有念错的地方。”

华遥嗯了一声,嗯完才心头猛然一跳,发现自己竟然出声了。连忙看了看流毓的神情,见他没有露出丝毫异样,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流毓从是《东皇太一》开始念的,低沉温雅的嗓音轻轻缓缓念出一字一句,如清风吹过苍翠的竹林,又如细雨温柔的亲吻纯洁的花瓣。字字句句,似是天地间最动听悦耳的乐曲,动人心魄,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明明只是祭祀之曲,去听出了无尽的温柔与潇洒,仿佛深情缱绻的情书,一字一句敲打在华遥心间,令她动容。

书早就应该翻页了,华遥却没有动,保持着一个动作,静静地看着流毓,眼中蕴含难得的欣赏和喜欢。她不得不承认,流毓生了一副好嗓子。她喜欢他念书的声音,也喜欢他念书时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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