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早,柴善嘉往老太太院子里请安时。

未进荣寿堂,就听庑廊边郭云仙语带得意道:“叫她瞧不上我,如今可好,也不知和哪个下三滥一道下了河!

哎呀!这辈子怕都要跟鸡屎牛粪过活了,真是解气!啊哈哈哈哈!”

这“拱桥”,前头的盗钗事,因怕伤了姑娘家颜面,再加她毕竟姓郭不姓柴,那日饮宴归来后,郭氏也只是口头上叫她闭门抄了几页书,后来就如常出入,全当无事发生了。

这会子乍见,竟越发张狂。

柴善嘉权当未见。

这样脑子混乱又刻薄的小人,除非能一口气锤死她,不然跟她废话都属于在淤泥地里潜泳,容易七孔流黑泥。

于是,她板着小脸领着豆花匆匆穿过院子进了屋。

谁想到,请安期间,老太太与郭氏也在说昨晚上玉带河的事。

“……诶,说来也可怜见的,虽说投生在锦绣膏粱之地,到底不是王夫人生养,规矩教养上就差些个。再者,怕是年纪到了,自己也着了急咳咳咳!”

郭氏说到这儿,忽然住了嘴,旋即捏着帕子掩掩唇,像是很懊悔在未婚姑娘跟前说这话题。

反倒是郭云仙自己忍不住道:“什么可怜,她潘玉梳不是自诩府台家大姑娘,是名门闺秀?

不过是个庶出,小娘养的,当日还敢嫌我畏缩上不得台面,哼!现世报了吧?掉台脚底下了吧?哈!”

郭云仙犹在畅快。

柴善嘉垂着的眼睛一闪,敏锐的发现这话一出,上首老太太的表情忽而变了。

果不其然,老太太紧接着冷不丁道:“潘家姑娘当面嫌你?”

郭云仙丝毫不防,嘟嘟嘴道:“是啊,就那日姑父冤枉我,后头赴宴潘玉梳又当众笑我小家子气,哼!

她和陈家的燕云、王家七娘子,还有其他几个……反正她们一伙对着我指指点点,说我衣裳像借来的,首饰是他家婆子都不稀得戴的,如今可好,她自己又是什么上等人了?哈!”

话说到这儿,郭氏转了向,莫名有些不安。

那一日去潘家赴宴,正是在府门口甬道上撞见柴泊秋的那次。

而郭云仙之所以被闺秀们奚落排挤,一是为着那支钗,郭氏到底怕戴出去惹了眼,叫她临时取了下来。

头上的首饰可不就少了么。

二是郭云仙自己,临行前被柴泊秋当面点出盗钗一事,再到宴上多少就在脸上带了出来。

因此更畏畏缩缩,异于往常。

郭氏心下转了几个来回,正要开口说话。

老太太下一句却已经问了出来:“她当众笑你,岂不是在笑名声赫赫的郭见安后辈没有教养?”

郭见安正是郭家声名在外的太爷。

如今叫潘家请去给夫人家的小公子们讲学。

“那倒没有,我随姑姑去的,且骂不着爷爷。”郭云仙理所当然道。

“云仙!”郭氏再要拦,已是晚了。

“你说什么?”

老太太语速一慢,转而抬手指着郭氏,怒极而笑道:“你就由着她胡来,在外随意败坏我柴家的名声?

她丢人现眼,别人骂不着郭见安,骂我姓柴的?哈,她算是哪门子的柴家姑娘?”

轰的一下!

老太太猛一拂袖,接连带倒了桌上的茶壶和点心碟。

噼里啪啦,一时间全向着郭家姑侄砸去!

遍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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