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六,那时的学校,周六上午都要上课,下午才放假,一个星期休息一天半。

不过对向阳红小学的学生们来说,今天上午有课也等于没课,等会去学校,做完早操之后,他们回教室,听老师布置完这两天的作业,马上又要到操场集中。

接着,他们一个班级就是一个方队,排着队从校门口的总府后街走过,到了十字路口,右转进入府前街,经过果品商店,饮食商店,文化馆的大门,睦城照相馆,新华书店,南货店,最后抵达电影院。

这一路,大头要走在队伍外面,领口号:

“一,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其他的人一起高喊:“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

大头再喊:“一,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其他人一起高喊:“不忘初心,批林批孔,争当批林批孔的小闯将!”

……

这些口号,都是在学校操场里,事先排练好的。

在电影院看完电影,大家就放学回家,这一个星期的学校生活结束。

学校包场看电影,要交钱,一毛钱看三部,每三个星期交两毛,不看不行。大头他们班里那几个困难学生,像谢春燕和詹国标,就是这三个星期两毛钱也交不起,最后都是李老师用他们采橡子,卖给酒厂攒下来的班费交的。

电影票价不贵,但看来看去都是八部样板戏的其中一部,最多再加一部《闪闪的红星》和一部《地道战》,一部《地雷战》,《地道战》和《地雷战》都是作为科教片在放映。

后面的这三部电影比样板戏更受欢迎,但他们学校包场,不能常看到。

每次要去看电影,大林和大头他们对看什么,根本就无所谓,等到电影开映,片头肯定都是加映的《新闻简报》,那时的电影院里,每部电影正片前面,都会加映《新闻简报》。

《新闻简报》有点像后来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里面报道的都是国内外大事。报道国内都是喜事,国外都是坏事,不是饥荒战争和灾难,就是大街上饿殍遍野。

总结一句话,我们社会主义事业蒸蒸日上、欣欣向荣,而国外腐朽资本主义正在一天天地垮掉,全世界四分之三受苦受难的人民,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等着我们去解放。

当时流行一句话,叫“朝鲜电影哭哭笑笑,越南电影飞机大炮,阿尔巴尼亚电影搂搂抱抱,罗马尼亚电影莫名其妙,中国电影《新闻简报》”。

不管是哭哭笑笑的朝鲜电影,飞机大炮的越南电影,还是搂搂抱抱的阿尔巴尼亚电影和莫名其妙的罗马尼亚电影,他们学校包场是看不到的,要看只能晚上自己去看。

到了电影院,大家看《新闻简报》的时候还看得津津有味,毕竟每次的《新闻简报》内容都不一样,也是他们了解外面世界不多的窗口。等到《新闻简报》一结束,正片一开始,电影院里马上一片喧哗:

“唉,又是《龙江颂》啊。”

或者“唉,又是《奇袭白虎团》啊。”

电影院里,马上吵成一片,每个班级的班主任都在黑暗中走来走去,手里的手电筒光柱,射向最吵闹的地方,大声叫着:

“不许吵,不许吵。”

暂时地安静一阵之后,吵闹依然,老师叫喊过几次之后,他们也厌烦了,也懒得看这些电影,撩开门口厚重的布帘,走出去,站在外面三三两两聊天。

老师们一走,电影院里就更是乱成一团,大家从书包里摸出蜡笔头,或者用纸揉成一个个纸团,就趁乱朝其他人丢过去,也不管会丢到谁。

其他的人也一样,你坐在那里,随时都会挨到不知道谁丢过来的东西,女孩子们哇哇乱叫,纷纷把自己的衣领拉上去,用衣服包着头。

更过分的,像建阳他们这些调皮的家伙,还会偷偷拿出书包里的纸弹枪,装好纸弹,对准前面谁的脑袋,啪地一下就打出去。被打中的男同学妈逼妈逼地骂着,被打中的女同学,“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离开座位跑出去,跑出去找老师告状。

这个时候,老师们就开始集中行动,上面电影还在继续,他们打着手电筒,光柱照着一排排同学,让他们都把书包打开,开始搜谁带着纸弹枪。

碰到这个时候,建阳他们只能忍痛割爱,把纸弹枪偷偷扔在地上,然后一脚,踢到其他人的座位下面去,反正纸弹枪上又没有名字,老师就是捡到,也不知道是谁的。

其实趁着黑暗,大头按捺不住,也干过朝人射纸弹的事情,不过等到老师来搜纸弹枪,他不用像建阳那样,把纸弹枪扔在地上,用脚踢走,他可舍不得扔,他把纸弹枪放回到书包里。

没有一个老师会来搜大头的书包,反而会让大头,帮忙去搜其他同学的书包。大头为此暗暗得意。

最过分的是有一次,詹国标早上来上学的时候,在他们家门口的菜地里,看到一条蛇,他把蛇抓到,藏在书包里,到了电影院,灯黑下来,他拿出书包里的蛇就扔了出去。

有人被扔到,伸手一摸,软软凉凉的一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再一摸,手背上被蛇咬了一口,他把蛇扔了出去,尖叫起来:

“蛇,蛇,蛇!”

马上,另外一块地方,也跟着狂叫起来:“蛇啊,有蛇,有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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