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缺知道自己现在的这身打扮,坐在飞往沪市的头等舱里到底有多扎眼。

衣着光鲜、时尚美艳的绅士淑女们经过他身旁时投来诧异的目光。

皱眉、轻蔑,仿佛在抱怨航空公司怎么放这种人进入头等舱。

阿缺抬起手腕看时间,让他们看看那块表。

绿水鬼毕竟是绿水鬼,外观特点鲜明的名表很难买到,再怎么眼瞎也能看得出来。

他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环境,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宽敞舒适的座椅、精致的装饰以及空姐腿上的黑丝袜,让他的眼睛有些忙不过来。

从鼻尖飘过的各种味道的香水,令腹中空空的他有些恶心。

终于熬到飞机起飞,头等舱在朝阳中踏上未知的旅途。

阿缺憋着气,缓缓放松僵硬的身体,把右腿小心翼翼的抬高伸出一点点到过道上,避免形成血栓。

结果差点被路过的空姐当成碰瓷。

一路平安无事,除了吃掉半瓶止疼药。

阿缺错过用餐时间,头等舱里的环境也让他吃不下。

他把食物打包带走的时候,还惹来旁座的轻笑。

阿缺心说:神一样的优越感。

12日上午10:55分。

阿缺穿着胸口印着“汶川挺住”的蓝色文化衫,黑色球裤,脚上套着从医院病房顺出来的蓝色拖鞋,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溜着轮椅离开虹桥机场的旅客出口。

他把旅行袋的提手在手腕上缠了几圈,用胳膊肘压住袋身。

溜着轮椅来到一部排队中的计程车旁,刻意用带着浓重粤语口音的普通话问司机:

“西负,麻烦雷,类个…外滩半岛酒店,几多钱?”

计程车司机油头粉面,穿着白衬衫,一手搭在车窗上,眼神在阿缺身上廉价的衣着和手腕上的绿水鬼之间来回切换,懒洋洋地用沪市话说:

“勿打表,三百块。”

阿缺一言不发溜着电动轮椅往前又问了几辆车,结果没意外。

被压迫的人往往会压迫更低层的人,天南地北都这样。

一个穿着蓝格子短袖衬衫的高挑瘦弱女人旁观两分钟,瞧见阿缺衣服上的四个字。

她默默走到他身前,用带蜀中口音的普通话热情问:

“小兄弟,从这里到外滩可有20公里,收你100块钱,我车就停在旁边嘞,去不去嘛?”

阿缺抬起头看向女人,视线在她右脸颊处异常显眼的狭长刀疤上一扫而过,直视她水汪汪的眼睛,咧开嘴笑了:“多谢姐姐!”

女人点点头,默不作声伸手拉过轮椅,推着他走到一部开着侧门的五菱神车跟前。

她弯腰蹲下,双手稳稳托起轮椅,轻轻一送连人带车放进车内,随手又拉上车门。

阿缺体重65公斤,电动轮椅15公斤,挂在他身上的旅行袋16公斤!

这女人从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不留神却使出力劈华山!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蜀中霸王龙吗?

阿缺忍住内心惊讶,不由自主的抱紧怀里的旅行袋。

女人在一众司机怨毒和畏惧的目光中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连安全带也没系,打着火轰了一脚油门离开机场。

阿缺看向车窗外的太阳,心境回落到独居多年状态下的无悲无喜。

女人边开车边从后视镜里打量阿缺,行驶出很远,她才用流利的普通话解释:

“我叫阿珍,我男人以前玩改装车的,后来为兄弟出头伤了人,判八年。”

阿缺从窗外收回视线,疑惑她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

她右脸颊上那道五六厘米长的刀疤,引起他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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