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船5个乘客,就是俗称的逃港者。解放以来,港深两地阻隔,生活水平差距越来越大,加上内地严酷的政治环境,逃港者络绎不绝。
历来的逃港者,无外乎陆海两途,东中西三径。宝安毗邻港城,仅有深河相隔,算是边界,为防止偷渡,架起铁丝网,又遍布哨站。
故陆路梧桐山、沙头角虽然近在咫尺,却很难偷渡。从此地逃港,就像蚊子苍蝇扑向蜘蛛网,故称扑网,成功者寥寥。
海路东西两方面,西边红树林、蛇口距离港城仅有4公里。平日里海水风平浪静,只要抱着块木板,或者腰间挂两个葫芦就能游过去。
粤深当地不少孩童从小便被家人灌输“好好练身体,日后去港城”之类的思想。东路就是他们现在走的这一条,叫做大鹏湾。水路偷渡逃港,在粤语里称作“督卒”,就像象棋中过河的卒子,“有去无回”。
今年初各种谣传满天飞,“边防口子开放”,“广东要放100万人去港城”,“中越边境打仗,部队调走了,再不跑,以后就没有机会了”等,广东各地百姓纷纷涌向宝安,政府在当地增设了很多哨站,日夜巡逻。
西线和中线是过去逃港的重灾区,大家都知道要往那里逃,所以被重点防范,反而不太可靠了。
东线大鹏湾这边离港城较远,海路有10多公里,夜里会涨潮,风浪也很大,除非有船,一般不从这边走。
自凌晨1点钟,从过人高的芦苇荡中拔锚起航开始,林天河一直蹲在船头,朝四周警惕的张望,预防突然出现的巡逻船。偶尔不知道哪里闪过来的亮光,都会让他趴在甲板上不敢动弹,要确认不是巡逻船才敢起身。
他听人谈起过,偷渡一旦被发现,就被拉去劳教。他记得前世2000年后,还有大学生劳教致死的,当时网络上闹的沸沸扬扬,国家才废止了劳教制度。
突然,东南方的天际闪出一道光,光线不强,是不是灯光?林天河汗毛都竖起来了。再看,却又看不到。
没多久,一阵隆隆声传来,好像是打雷?林天河不敢确定,只能屏气凝神、侧耳倾听。他想到,如果是马达声,肯定连绵不断,不是仅有几声。
听了好一阵,除了海浪声和这船的马达声,别的什么也没有。一阵风吹过,海浪大了些,不断有海水冲上夹板,泼洒在林天河身上,冻的林天河牙齿打颤,眼皮狂跳。
忽然,林天河发现后方不远,有微弱的灯光,像黑暗中的萤火虫,正快速飞来。这肯定是船,林天河不由得浑身冰凉,声音发颤的叫道:“后面有船,后面有船!”
船棚的人不知是看到了,还是听到林天河的叫喊,一阵慌乱,纷纷往底舱里躲,王爱国抢着先下,一脚踩空,滚了进去。老头腿抖,站不起来,被林妙音和仇义抬着进了底仓。
林天河瘫软在甲板上,目光呆滞,仿佛能看到子弹正朝自己射来。
老贺颤抖的把香烟放在嘴里,打火机的砂轮打了几十下,偶尔打着火,不是手抖就是嘴抖,始终凑不到一起去。忽然手又一抖,打火机掉在甲板上。嘴唇也上下抖动,仿佛念念有词。一个没注意,香烟又被吹进海里。
林天河被求生欲望支配着,颤抖着往底仓方向爬。
老贺不停回头张望,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舒展。再次回头,盯着灯光看了好一会。看着看着,老贺的嘴角扬起。“妈的,虚惊一场!”
说着,老贺左手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盒,右手轻轻一磕,一支香烟跳出一截。手往嘴边一送、一抖,一支香烟已经叼在嘴边。然后弯腰,两指一夹,捡起打火机,在裤腿上轻轻一划,火苗在打火机上跳舞。低头凑近,香烟就点着了。
老贺美美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团厚厚的烟雾。这套动作行云流水,把林天河看呆了,这还是刚才那个老贺吗?
老贺这么镇定,后面的不是巡逻船?对了,巡逻船应该打着探照灯,四面转动探查。那船虽然有灯,灯光却是微暗的,他看了看船篷里的马灯,两者很像呀。莫非也是一艘偷渡船?
老贺正陶醉在香烟带来的放松中,忽然一个海浪打来,船尾翘起,把老何掀了个狗吃屎,香烟也甩到了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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