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望在水里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虽然在进入子宇宙之后,除了在太空遨游,所到过的两个星球都没有离开水,但那仅限于水面,从未潜入到水底,再加上自身不会游泳,和内心深处与生俱来对水的抵触,绝不是星宝宝的几句安慰和鼓励就能摆脱掉的。他一面摸索着摆动双臂划水,一面开动脑筋,搜寻记忆里看到或听到过的关于游泳的常识与画面,手忙脚乱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居然还漂浮在水面上,忍不住一阵惊喜,刚要对星宝宝说:我会游泳了!一个浪头打在脸上,又辨不清东南西北了。姚望眼冒金星胸口发闷,这才想起自入水以来自己一直没敢呼吸。
“憋着气你永远沉不下去,我在你脸上贴了特制的保护膜,在水里和在陆地上一样可以自由呼吸,不会有任何问题,你就放心吧。待在水面上太危险,快,跟我走!”
姚望跟着星宝宝向深水游去,这里果然风平浪静,虽然偶尔有暗流从身边经过,但比起水面上的惊涛骇浪已经算不了什么。他好奇地四下张望,视力和在陆地上一样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姚望看见正前方出现了几座山,在山与山之间隐隐约约还有一条峡谷,和他们出山时走过的那个峡谷没什么两样。
“海底也有峡谷?”姚望问。
星宝宝说:“那当然,既然有山就会有峡谷,在陆地上在海洋里都一样。”
姚望联想到水面上那几座小岛:“水里的山露出水面叫‘岛’,那没露出来的就应该称作‘礁’了?”
星宝宝这次没有嫌他烦:“准确地说叫暗礁,人们习惯把没有露出水面而又达到一定高度,对行船可能造成危害的礁石称作暗礁。”
“我一直以为海底是平的,原来也和陆地上一样,有山、有平原,就是没有花草树木,还没有动物。”
“水里和陆地的环境不同,植物和动物的表现形式当然也就不同,这是适应环境后的必然结果。你说水里没有花草树木,可水里有海藻和珊瑚,至于动物,难道鱼不属于动物吗?比如鲸鱼,其实它算不得鱼,它属于哺乳动物。”
“对了,我们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一条鱼,这片水域里没有鱼吗?”姚望的思维活跃,他没想过要探究鱼和哺乳动物之间的区别,星宝宝一提到鱼,马上就跟着它的思路走了,这并不奇怪,自打到了YW星球之后,除他们两个以外,还没有见到过一个活的动物。星宝宝也不强求,顺着他说:“过了前面这条山脉就能看见鱼了。”
“这条山脉离我们还有多远?它的海拔有多高?”姚望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好像一下子要把所有的问题都弄明白。
星宝宝说:“山离我们大概有一百三十海里。”
“还那么远呢。”姚望说。
“你要知道,横在你面前的不是一面墙,而是一座山。至于海拔吗——”星宝宝看眼姚望“——这座山本来就在海里,你说它的海拔是多少?”
姚望知道自己又问傻问题了,他吐舌,吸气,扮了个鬼脸,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不曾想却给海水着着实实地呛了一口,咳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星宝宝竟然对此视而不见,独自朝着远处游去了,姚望急忙在后面一步不落地跟上。等到完全适应了水下的环境,姚望发现在水里游和在天上飞有着异曲同工的妙趣,自己有过飞行的经历,并且称得上经验丰富,这样想着,心里油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自信,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了。而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原本由于风浪的惊吓,和第一次探索海底深处,对所要到达的未知环境的担忧而僵硬的四肢,突然变的灵活自如起来,驾驭水的能力,也随之像一条鱼那样柔韧有余了。
终于游过了那座山,姚望早就盼望这一时刻的到来了,自从离开那个临时落脚的七彩水晶星球之后,再没有见到过一个生物,这对于生活在地球上的他来说,应该称得上残忍了。在他这样的年龄,有几个不喜欢小动物的,姚望每年都会饲养几只蚕宝宝,还养过小鸡和小乌龟,右眼长着黑色斑点的可爱的小白兔,至今依然养在自己床边的笼子里。
过了山梁没多远,就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鱼群,看不清鱼的具体模样,因为它们游的实在太快了。那些鱼好像被人操控了似得,一会左一会右,队形整齐有序纹丝不乱。姚望看着好玩,情不自禁向着鱼群的中间冲去,鱼群立即惊恐地四散奔逃,但转瞬之间又在他的头顶上方形成了一个圆球,旋转着朝远处滚去了。
“星宝宝,这是什么鱼?”姚望问。
“它们是沙丁鱼。”
“原来这就是用来做罐头的沙丁鱼呀。那边又是什么鱼,还有那个,那个?”姚望眼忙心乱无法锁定目标,刚看见一条自己没见过的鱼,想问个明白,瞬间就不知去向了,随后又有几条十几条奇特的鱼游进自己的视线里,他并不计较星宝宝是否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尽情的享受着,这片水域给他带来的新奇与快乐。
“快看前面那条,和七彩水晶星球上驮着我们的鱼一模一样,星宝宝你快看呀!”姚望担心再次失去目标,顾不上星宝宝是否注意到了自己的发现,目不转睛地盯住它,径直朝着那条扁平的有着宽大身躯的鱼游去了。这条鱼全然没有注意到迅速靠近的姚望,它的庞大身躯注定了它在这片水域中的霸主地位,自信绝不会有其它鱼敢打自己的主意,反倒是自己饿了的时候,只要它愿意,其它所有的鱼都可能随时成为自己的盘中餐,它从始至终就那么悠然自得地游着。同样的思想也注入到了姚望的脑海里,认定它就应该属于自己,他像见了老朋友似的直接冲过去骑上了鱼背。那条鱼本能地扇动起两翼,摆动着尾巴想要甩掉身体上的负重,姚望一个不小心险些从鱼身上掉下来,他两手牢牢地抓住了鱼背上的凸起物。这条鱼越游越快,超强的水流让姚望手掌抓握的面积在逐渐缩小,眼看就要脱手了,他心里一急,探出右手一把抠住了鱼鳃。姚望的做法把鱼激怒了,它游的更快更猛了,并且还不停地旋转翻滚。它的暴怒行为也激发了姚望的倔强,心想:看咱俩谁斗的过谁,左手脱落了右手还死活不肯松开。也许它游的越快,姚望对鱼鳃的拉扯力越强的缘故,或者因为体力消耗过大,确实游不动了,总之这条鱼的速度与之前相比明显降了下来。姚望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重新坐在了鱼背上,它也不再做徒劳的反抗,看样子是被彻底制服了。
“怎么样,服了吧,我说了你斗不过我!哎,星宝宝呢?星宝宝——星宝宝——!”姚望回头,却看不见星宝宝的影子:“快,带我回去找星宝宝!”令他没有想到,身下的鱼居然听懂了自己的话,转回头,朝着来时的方向游去了。没走多远,就看见星宝宝也骑着一条同样的鱼,急冲冲地赶来了。
“姚望你长能耐了,用不着我就一个人先跑了。”星宝宝不等姚望开口就埋怨上了。姚望正在兴头上不和它计较,他兴奋地拍着鱼背骄傲地说:“看,我把它制服了,我棒不棒?”
“哼,欺负一条鱼你可真有本事!”星宝宝余怒未消,“知道你这一下子跑出来多远吗?足足有500海里,要不是担心你出事,我才懒得追你呢。”
姚望朝着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有这么远吗?”忽然兴奋地说:“星宝宝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一条‘美人鱼’!她在我眼前一闪就不见了,我当时正忙着驯服它没腾出手来,要不然抓回来给你看看。”
“美人鱼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上半身像人,下半身像鱼的鱼吗,我又不是没见过。美人鱼不仅这里有,在你们地球上也有,只是她们习惯生活在深海里,难得一见而已。”
“地球上也有美人鱼,你没骗我?”
星宝宝说:“我骗你干嘛,有就有没有就没有,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两个人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海底远处出现了一片五光十色的灯带,在阴暗的水下非常显眼,周边的海水都被染上了色彩,形成光晕向外延伸出去。
“星宝宝你看那是什么?”姚望问。
“那是YW星球上的人类,修建在海底观光游玩用的休闲场所,就像你们地球上的水族馆。”
“海底观光游玩用的水族馆,太好了,这么说里面一定有人了。”姚望两眼放光。
“当然有了。”
星宝宝的话刚说完,姚望就骑着那条被他驯服的鱼,朝着发光的地方冲去了。
“别做蠢事,你这样会吓到他们的,快停下!”星宝宝想拦住他。
姚望速度不减:“我想跟他们打声招呼,告诉他们我来了,不会伤害他们的。”
从远处看只是几条光线的彩带,到了近前才发现,原来里面有个宽敞的大厅,和妈妈带自己去过的体育馆差不多,地面上还铺设着轨道,姚望心想:他们把地铁都修到海里来了。”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大厅四周,靠近透明玻璃的地方向外张望,还时不时对着海水里游动的千奇百怪的鱼群,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姚望用力拍打玻璃大声喊道:“你们好!我叫姚望!我是来你们子宇宙旅行的,你们欢迎我吗?”
没有人听见他的叫喊声,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感兴趣的水生物上。姚望不甘心,贴着玻璃向人多的地方靠近,那里聚集了各种各样的鱼,在疯狂争抢着什么。仔细一看,原来这里装有可以弹射出食物的机器,吸引鱼群抢食,另外还配有几盏很强的照明灯,为了便于人们观赏用的。看到了食物,姚望身下的这条鱼经不住诱惑,也加入了哄抢的行列,命令了它几次都没能到达预期的位置,不仅如此,横冲直撞的鱼群,差点把姚望从鱼背上挤下去,亏得他骑术精湛才没有掉下来。幸好弹射食物是分节段的,姚望抓住停顿的时机迅速靠近。可能到了休息时间,人们纷纷离开去了大厅中央,聊天,饮水,兴致不减还再继续观望的,都是些年龄不大孩子。姚望拼命挥动双臂,想让他们看见自己,可在那些大鱼离去之后,又来了很多的小鱼,吸引了孩子们的视线。终于有一个站在前面的男孩子发现了姚望,他的眼睛和嘴巴惊讶地张开着,之后突然转身向人群中跑去,嘴里似乎还在喊着什么。男孩来到大人面前,告诉他们自己的发现,但从那些成年人的表情来看,没有人拿他的话当回事。情急之下,男孩拉起可能是他母亲的女人向这边走,那女人被男孩拉扯着边走边回头,好像在跟刚才谈话的人道歉。男孩隔着玻璃指给女人看,没有发现姚望,只有密密麻麻遮挡了视线的饥饿的鱼群,在那里争挤游走。女人转身想要离开,男孩拉住不放,他踮起脚尖希望能看到刚才让他震惊的画面,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姚望好不容易穿过鱼群靠过来,男孩看见了用力摇动女人的手臂,向鱼群里的姚望指点着。女人不情愿地朝他所指的方向瞥了一眼,恰好和姚望碰了个正脸,这一惊非同小可,她身体僵硬呆立在原地,食指顶着下巴一动不动,像个需要吸允手指来打发时光的幼儿,但眉宇间却不见一丝幼儿吸允手指时应有的惬意。木然片刻,她猛地惊呼起来,瞪的滚圆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恐惧,与之前小男孩相比还要夸张。姚望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怕自己,但看的出来,自己越友好地挥动双臂,那女人越是惊愕诧异,还用颤动的手臂在胸前不停地划着十字。
这时候星宝宝也赶过来:“我们快离开这!”
姚望想不明白,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星宝宝二话不说,拉着他转身就走。这时候,大厅里得到消息聚拢过来的人群,举着相机对着他们争相拍照,闪光灯把周围的海水都照亮了。
“星宝宝咱们为什么要走,来子宇宙这么长时间了,好不容易才见到人,跟他们打个招呼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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