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珠江边,云层徘徊,迷雾环绕,似仙境,又似地狱。
兰雪英站在珠江大桥之上,身边是她丈夫上官宇峰的黑色牛津布行李箱。行李箱中是上官宇峰的骨灰盒。
生前,上官宇峰曾答应过兰雪英,要带一家人去广州旅游。上官宇峰向她介绍了“羊城八景”,而她只记住了珠江大桥。
“宇峰,你答应过我的。”兰雪英对着行李箱中的骨灰盒说道,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已经在珠江大桥站了两个多小时,这句话也重复了几十遍,也许有上百遍了。
从浙江到广州的火车上,兰雪英努力不让自己流下一滴泪水。“也许警察搞错了。”她用这句谎言一遍又一遍地欺骗自己。警察带着她来到殡仪馆,她仍旧对自己说着这句谎言。
直到亲眼看见上官宇峰僵硬的尸体,尽管脸色青紫,面目扭曲,她还是一眼认出自己的丈夫。他的鹰钩鼻子,粗粗的眉毛,还有脖子上的痣都是那么的熟悉。身上的衬衣、西服、西裤,就像是她昨天刚刚为丈夫穿上的一般。
一般这种情况,妻子见到死去的丈夫往往会哭得死去活来,跟随的女警甚至连纸巾都准备好了。兰雪英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他是我丈夫,没错。”
事实上,警察并没有问她,死者的身份早已确定,只不过是走一个认领尸体的流程罢了。
一天前,案件已经侦破了。三名歹徒是广州公司的员工,其中一名歹徒曾接待过上官宇峰,并且知道他住在丽枫酒店的房间。上官宇峰从广州公司结算回20万元货款后,三名歹徒尾随他来到酒店,以洽谈业务合作为名敲开房门。趁上官宇峰不备,三人将他制服,用胶带捆绑封口,直至杀害。
“很抱歉,目前三名歹徒还在逃。”警察告诉兰雪英,这意味着20万元货款还无法追回,也意味着她只能带着丈夫的骨灰和遗物回家。回去后,工人的工资将无法结清,还有一些欠债也无法偿还。
“宇峰,你答应过我的。”兰雪英对行李箱中的骨灰盒说道。这次她说的是上官宇峰曾答应过她,等货款结回来要和她买结婚戒指。
是的,他们的女儿上官安妮都六岁了,上官宇峰连结婚戒指都没有给她买过。
认识上官宇峰的那一年,兰雪英只有18岁,刚刚高中毕业。她的母亲佟小梅是一名中学教师,父亲兰德辉则是副校长。在学习方面,兰雪英既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学习成绩十分平庸。
对于女儿的学习,母亲内心十分焦急。兰雪英越是考不好,她就越要求严苛,节假日都不让女儿出去玩,也不让看电视。越是这样,母女关系越是紧张,兰雪英越是对学习不感兴趣。到了高三,母亲才彻底死心放弃了。
毕业后,母亲托关系帮兰雪英在县城找了一份工作。但是,兰雪英并不领情,她想要证明没有母亲,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当时,上官宇峰刚刚创办自己的公司,确切讲是一家小作坊。兰雪英前来应聘,上官宇峰亲自面试。18岁的兰雪英穿一身雪白的连衣裙,她面容清秀,身材苗条,一头长发,浑身散发着朝气蓬勃的气息。有那么一刻,上官宇峰怀疑兰雪英是不是真的来面试的。
兰雪英对上官宇峰的印象是一位能说会道的精明老板,他年近40,发际已有几缕银发。上官宇峰跟兰雪英讲述了他的几次创业史,尽管都是失败的。这一次,上官宇峰告诉兰雪英不继续失败。
不仅如此,上官宇峰给她勾画了一个美好的未来,说他的公司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一家上市公司,他向她保证。
毫无社会阅历的兰雪英相信了上官宇峰的话,于是来到小作坊上班。母亲知道后,极为震怒。为此,母女大吵了一架。
等到发工资时,上官宇峰只预支了兰雪英一部分生活费。他告诉她,困难只是暂时,他正在洽谈一些大客户的订单,公司将很快度过难关。然而,公司似乎一直都处于艰难的困境之中。
手头拮据时,兰雪英想过要离开。自从和母亲吵架,她就不曾向家里要过钱。然而,如果她离职的话,母亲一定会向她冷嘲热讽。想到这里,她对上官宇峰的同情便占了上风。
老是发不出工资,上官宇峰的压力也很大。为了挽留员工,他只能用亲情来感动员工,比如节假日送上礼物,生日时送上一个蛋糕。
当上官宇峰为兰雪英买来生日蛋糕时,与员工们一起祝她生日快乐时,她流下了激动的眼泪——“考试这么差,还过什么生日!”这是她十二岁那年母亲训斥兰雪英的话,至今,她记忆犹新。为了与母亲赌气,十三岁那年,母亲买来生日蛋糕她也不吃。自那以后,母亲便不再给她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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