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妇女挎着篮子路过周信文家的门口,喊着:“居师娘啊,你拿个篮子快去刨花生去呀。”周信文走到门口,笑着说:“我哪里能去刨哦?”妇人说:“我们刨了第一刨,你去刨第二刨,没事的,第二刨还能有呢。”周信文这才放心地说:“那我去刨刨瞧。”说着,她开心地拎着篮子走到花生地里。周信文一边刨着花生,一边环顾四周,还是有一个人跑去跟站长报告,说:“花生地里有人在二刨呢?”站长严肃地问:“谁啊?”这人回答:“是居师娘。”站长怒斥道:“谁让她来刨的!还能让她来刨吗?你们拿些给她不就行了吗?”这人听完,一脸诧异,站长的命令又不得不听,他又喊了几个人跑到花生地里,这个给点,那个给点,把周信文的篮子塞的沉甸甸的,弄得周信文是又惊又喜的。

回到家的她见居照宽回来了,便笑着把刨花生的事情告诉他,居照宽倒解释给她说:“哦,是崔站长,他之前出礼,在我这里借了二百块钱,就请我去他家喝酒那天借的。”周信文讶异问:“借这么多啊,谁家出礼要出这么多啊?”居照宽说:“肯定不止一个吧。”周信文将一篮子花生丢下后,看见盆里的黄鳝,习惯性地问:“这个又是谁把的?”居照宽笑了起来说:“这个不是把的,是我去迎坝买回来的,你不是喜欢吃咸肉马鞍桥吗?”周信文又疑惑问:“这会儿还逮的到长鱼吗?”居照宽回答说:“人家在泥塘里挖的哦,我当时也好奇,问他怎么知道什么泥塘里能有呢。那人告诉我,他这个吃这行饭的,眼睛一看就知道。”周信文很开心,但又惆怅说:“现在又没有咸肉跟它烧。”居照宽说:“那你就拍点大蒜头进去。”他讲完又得意地说:“迎坝的翻沙厂叫我去给他们解决个问题,有个技术就是权威啊。”周信文恭维道:“就差篾厂的人拿个竹子芦材叫你编了。”居照宽又转而谦虚地笑说:“日,那个东西把我引炉子还差不多。”周信文笑着拿着小板凳坐在门口剥花生,居照宽接着说:“小崔这个人喝酒真厉害,晚上喝的烂醉如泥,第二天早上醉形不留,拿起口哨一吹,大家就出来了。”此时,邻居哑巴挑了些稻草来,周信文向他表示感谢,说:“难为你咯。”哑巴“哦哦”地憨笑着,周信文抓了几把花生给他送去,哑巴连连揺手拒绝,周信文强势地说:“给你就拿着!”哑巴之所以给他们挑稻草,是因为夫妻俩平日里对他的照应,每次烧了什么好吃的,便会送些给他。

此时的芦林,居照怀听见犁地的章老头肚子咕咕叫,便喊住了他,徐承燕一边翻着土一边听见后使劲地朝母亲挤眉弄眼的,居照怀余光里看见女儿的心思,但没理会她。居照怀对章老头说:“章爹爹啊,还没吃饭吧,等下中午就在我家吃饭!”章老头连声拒绝说:“不了,不了,我带了几个馒头。”随即坐在了田埂上喝了口水。居照怀强势地拉着他,说:“你怎么跟牛一样犟呢,跟我走!”徐义旸也劝说:“走呀,走呀,到我家吃中饭。”

章老头像被夫妻俩绑架似的带到家里,居照怀喊着:“徐承惠,给章爹爹拿一副碗筷。”说着,她又拿出酒给老章倒上,一边说:“我们家老徐不怎么喝酒,家里就我一个人喝酒,所以酒多着呢,你慢慢吃慢慢喝。”章老头既意外又感动地说:“这怎么好意思啊,我第一次吃这样的饭,还有酒把我喝。我替那么多家耕田,第一次有人喊我去吃饭,你们的心真好。”居照怀客气道:“你就吃吧,就当自己家一样。你就坐在这里吃,等下我和老徐去一趟大队。”居照怀不多说,心里明白他困窘的家境。

夫妻俩去了大队的仓库里,徐义旸紧张的汗都快出来了,一边帮妻子盯着四周,说:“好了好了,人来了,人来了。”居照怀抬眼看了一下,对他说:“别虚啊!一惊一乍的。”居照怀也紧张,但为了填饱一家六口的肚子,她甘愿冒着危险也要偷,一边说:“这帮土皇帝,给他们拿走也是被贪掉了。增产一斤稻子就给八分钱,谁要那个钱啊。等到上头的人来查贪污的时候,我们早就饿死了。”居照怀将超产的部分偷了一百多斤带回去,她麻利地将稻子灌进麻袋子里。

徐义旸叽里咕噜地四处张望着,急得心直跳,又问:“你好了没,差不得就行了。”居照怀一个劲的又灌了一袋,一边骂他:“虚什么虚!”她偷了两大麻袋,一阵利索后,两人成功推着板车,麻袋上盖着稻草,徐义旸一路轻声嘀咕着:“我家老头子教过我一首《悯农》,徐承军他们只会背第二首。唉,可是天高皇帝远的,怎么也管不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干脆让徐承栋书也不要上了,人多好种田!”居照怀同意他的观点,说:“要是徐承军考不上大学,我想着要么让他去跟居照宽学手艺,他那里生意好的话,我们到时候也可以去做生意,那个多自如啊。手艺人天天能见到钱,我们现在一年到头了才有个收入,而且收入还不够温饱的呢。”徐义旸不太支持地说:“那还要买个船呢。哪有这么多钱啊?”居照怀说:“没有借吧,先去居照宽那块望望吧,二姐说他都收了几个徒弟了。”说完,居照怀看见大队长的身影,又话里有话地故意骂咧起来:“狗官!当官不为民做主,也叫官!那会儿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还叫我下地干活,还是个人干的事嘛,这个狗官,公报私仇啊......”大队长听见了她的辱骂,见徐义旸在旁边,便愤愤然离开了。

回到家后,夫妻俩赶紧将粮食放在孩子们的房间里堆放着,见徐承燕又朝自己谄媚般地笑着,居照怀问:“你这会儿又笑什么?章爹爹吃好走了?”徐承燕帮着他们一起抬麻袋,一边说:“妈,你真有本事,我刚正好把之前耕田的费用给章爹爹,可他就是不收,吃好后还去我们的田里继续翻土呢。”居照怀歇了口气,点上了一支烟,说:“我喊他吃饭不是为了他帮我们免费劳动的。”她顿生一种善有善报的信念,顺而引导女儿说:“你早上还对我挤眉弄眼地,现在知道了吧,他吃的也不是我的饭,到最后吃的还是他自己的饭。”徐承燕崇拜地看了妈妈一眼,说:“对对对,我妈就是心好,难怪别人家插秧的时候都喜欢挨着你。”她又说:“我去给你们装粥啊。”居照怀跟着走到锅屋,口渴地舀了一瓢水喝了下去,继续说:“我做事情快呀,自己的事情做完了就顺手抢忙帮别人多插几排呗。”居照怀看着女儿盛了一碗粥后立马拦住说:“哎,等一下,给我。”从女儿手里夺过碗后,居照怀又把粥利索地倒进了锅里。徐承燕不理解地看着母亲,问:“你倒进去干嘛?熟了呀。”居照怀又舀了些水倒进去,徐承燕激动地说:“这都成稀粥汤了。”居照怀解释说:“你们老姑的窝屋烧掉了,他们等会儿来我们家吃饭,你再拿九个碗出来。”徐承燕这才明白地说:“这种房子就是容易烧起来,我们什么时候也盖个砖头房子呢。”说着,只听见院子外姑妈家的七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走来了。

第二天,徐承燕好奇地看着西边的乱坟葬有很多人在刨地,问:“妈,那边那些人在挖什么呢?”居照怀反问:“哪里啊?”然后转头看了看,又悄悄地问老章:“那边人怎么在刨人家祖坟啊?”老章轻声地说:“这是大队的规划,说是在那里盖房子呢,挖的人倒好,昨天把几个值钱的棺木都拿去打家具了,不值钱的做成了杩子。”居照怀立马说:“哎呀!这个伤阴德的事情能做吗。”说完,又看见远处的徐义旸和居照川回来了,她又对女儿说:“你爸跟大川舅舅回来了。”

回到家后,徐承惠端着一碗土豆烧肉上桌,并说:“妈,我把二姨给的肉烧掉了。”徐承燕使劲地闻着,羡慕道:“还是二姨家条件好。”居照怀也想起了二姐,说:“还要亏你们的二姨呢,不然那个家也支撑不下去。”此时的居照英正加班加点地敲敲打打,簪子,发卡,耳环,手镯,原本女儿家爱美的饰品对她来说,已经一点也不稀罕,只有卖出去换来生活的米油能让她笑的比首饰上的刻花还灿烂,只是这些感受她从来不去解释。而那些年,婆婆对她的态度依旧没有转变,她不喜欢三儿媳妇的性格,要强又爱回嘴,即使居照英给她洗衣服做饭,她还是不喜欢这个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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