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宿屿话中之意,思归凝神回想有关老爹的自述:

“像吧,好看的人大多相似,丑的人才各有千秋。不过他跟我可不同,我是乘云霞来去的逍遥公子,他老人家……应该是挂在枝头的一朵苍云,大概会是你宿屿时的模样,端架子,装清高,要死不活的。毕竟活得久了,哪里还有生活激情。”

“哪有这样说自己爹的。没孝道。”

“我愿意开口叫他一声爹就不错了好嘛,还挑呢。”

“不挑。不挑。”

宿屿脸上敛着若有若无一丝笑,思归猛然却感觉哪里不对劲:“你是不是占我便宜了?”

说着怒焰乍腾。

宿屿憋笑:“什么便宜?你有便宜嘛?哈呵……我们家慕慕不是给你准备宵夜了么,你还不去,我要歇了。”

思归一双瑞凤眼忽啊忽地转,还是觉得不对。

宿屿却已拢衾睡下。

……

是日,大寒。

天清地明,寒风却意外的透骨。

壁垒森严的苏府内,几百家仆破晓便在府中忙活起来。

雅庭中,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在水汽氤氲的木桶里搓洗好抹布,各自分工,将院内一方巍耸如峰的太湖石、院边花架下的白玉石桌、石凳、连排的美人靠等一应看在眼里的物什全数擦洗。

檐廊下,手艺精湛的工匠们小心拆卸下泛旧的楠窗烟罗纱,重新再装上崭新的绣着仙鹤戏云澜的丝绢。

厨房内,十好几厨娘正叮叮当当刷锅、剁肉、择菜……

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府上每日膳食。

……

期值尾牙,刷墙、扫除、换窗纱、食糯、食雉、蒸供等一样不可少。

“皇上身边的红人就是不一样哈,区区三品指挥使便配两千府兵,三百家仆,宅邸逾制两倍不止也没人敢参他一句不是,呵……原是为了这般生活,难怪要杀我为阶!”

云渡凭窗而立,看着满庭穿梭如织的下人,清泠语气里是森寒的厌恶的讥诮。

那日向公子提及求他帮忙除掉苏诫,未得答复他便突发了急症,她之后没好再提。

却以为此事就此在他那里打住之时,他竟在病情堪堪稳下去的第二日便找她相坐商谈了。

公子当时问:“杀身之仇不共戴天,何故假手?”

云渡犹豫:“我怕我最后会下不去手。”

公子问:“你既恨他入骨,为何下不去手?”

云渡道:“我不知道。”

公子道:“莫非你心里还有他?”

云渡果断而坚定地说“绝没有。杀身宿敌,岂可留恋?我……我如今喜欢的是……是公子”,公子便不再说话了。

许久,他淡淡丢出一句“你说谎”,病歪歪从榻上起身,他冷漠且隐带一丝悲凉地说,“你恨的是杀你的那一瞬间的那个苏诫,不是爱了你许多年的那个苏诫,所以你才会在对他下手这件事情上自我怀疑,这种连你自己都不确定的杀伐,我不能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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