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走到茶摊前,用灵动眸子扫过一遍棚内,脸色略微一变。

韩夜冷冷心想:“哼,看来你应该认出我了吧。”

按理说,偷人钱财,冤家路窄,这姑娘应该转身就跑,而韩夜也已经准备好要起身去追她了。

未曾想这姑娘在望见韩夜后,竟是两眼放光,手指着韩夜大喊一声:“哎呀!是你啊!”

韩夜一愣,还以为姑娘认错了人,大拇指指着自己,刻意提醒道:“没错,正是我,小阎王韩夜!那晚上我说什么来着?”

姑娘明眸一闪,连忙跑到韩夜旁边的长板凳一坐,笑嘻嘻地道:“记着呢!记着呢!你说,别让我撞见你!对吧?”

韩夜略吃一惊,心想这姑娘是不是傻了?

不但不跑,还倒贴过来?

这般想着,韩夜把手朝着姑娘伸了出去,摊开手掌道:“那晚偷的钱呢?还我!”

“用了!怎么着?”姑娘理直气壮地昂起头道。

“你!”韩夜怫然道:“那可是我两个月的酒钱,你说你拿什么赔给我?”

“我啊!”姑娘纤眉轻扬,指着自己道:“既已身无分文,我把自己赔给你算了呗!”

韩夜扶了扶额头,顿觉这姑娘脸皮太厚,简直是不知羞耻,正欲开口,忽听旁边传来一个尖锐之声:“慢着——小妞,你好像很面熟啊——!”

韩夜转头一看,说话人就是三名八卦门弟子中的一个。

那人尖嘴猴腮、衣装不整,看上去绝非善类。

他已经从座位走到了姑娘身前,另外两人也摇摇晃晃地紧随跟来,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令韩夜只觉滑稽可笑。

姑娘心知绝非什么好事,张大眸子,转头朝那三个人赔笑道:“嘿嘿,我们不认识吧?”

带头男子手托下巴、晃着身子,不怀好意地问:“你说呢?”

这时身边的八卦门弟子盛气凌人地指着姑娘,插话道:“上次就是你偷了杨二哥的银子吧?你胆儿可真够大啊!”

“她也偷了我的银子。”韩夜淡淡地喝了口茶,插嘴道。

“我、我也不是有意的呀——!”姑娘央求八卦门弟子道:“不然我一个弱女子,你们让我上哪去讨生计嘛——!”

“你不是有意的?难道我银子长了腿,能自己跟着你跑吗?”那个叫杨二哥的带头男子不屑一顾地道:“少装可怜!你这招对我可用不了第二次!”

“她也偷了我的银子。”韩夜又淡淡地喝了口茶,插嘴道。

姑娘愈发慌张地向杨二哥讨饶道:“可、可我没钱……”

“没钱?”杨二哥上下打量了姑娘一番,晃着脑袋淫笑道:“仔细一看,你长得也挺水灵的,实在没钱,爷几个也不为难你,你陪我们走一趟,让爷几个开心开心,就罢了!”

“她也偷了我的银子。”韩夜再次淡淡地喝了口茶,插嘴道。

有时候不停地在一个没耐心的人身边说同样一句话,确实会惹得对方很不爽。

杨二哥再也受不了韩夜在一旁搅局,恶狠狠地盯着他,怒道:

“你谁啊!!”

姑娘见韩夜成功地吸引了这伙人的仇恨,虽不知其是何用意,却心存三分感激,连忙指着杨二哥道:“你是聋子吗?刚才没听到他说,他就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望之色变的小阎王韩夜啊!”

“小阎王韩夜?”杨二哥闻言一惊,想起整个八卦门都视韩夜如大敌,掌门曾多次叮嘱要善加留意,他不由得上下打量起韩夜,看了半晌,憋出一句:“不像。”

“哈哈哈!真是小阎王,能跑这种茶摊来喝茶吗?”

“我还是鸣剑堂堂主司徒胜呢!哈哈哈哈!”

杨二哥随行的手下耻笑着,却不经意间令韩夜想起司徒云梦、想起鸣剑堂,使他不由得脸黑了下来。

“好笑吗?”

韩夜冷声问着,眉宇间凝成一股凌厉的杀气。

杨二哥毕竟也是混江湖的,见韩夜如此气势,心想万一这家伙真是小阎王,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只好抱拳道:“这位兄台,我们本来只想找这位姑娘要回她偷走的钱,您又何必横插一杠子呢?”

“哼,我横插一杠子?”韩夜用冷冰冰的目光把八卦门这几个人扫视了一遍,说道:“应该说是你们插手了我的事吧?”

说着一指那姑娘道:“方才明明是我找她要钱,你们目中无人,当着我的面找她麻烦,别说她没钱,就算有,不也是先给了你们吗?难道不是你们存心与我为难?”

杨二哥与其余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无言以对。

姑娘见韩夜这般说话,心中甚是高兴,手指众人道:“喏!你们听到了,既然本姑娘被小阎王抓住了,那就不劳你们操心了,都散了吧。”

杨二哥与其余二人互看了一眼,终于装起胆子向韩夜道:“差点被你给唬住了,你分明是这小妞请来冒充的吧?有本事,露两手给我们瞧瞧?”

说着三人纷纷摆开架势,准备和韩夜真刀真枪地打一场。

“好啊。”韩夜哈哈一笑,眉头一收,但听倏地一声,人已从凳子上消失,下一刻即到了三名八卦门弟子之间。

迅雷不及掩耳,韩夜分向三人各打一掌,将他们击飞出去,旋即退回姑娘身边,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等众人反应过来,带头八卦门弟子已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另二人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躺在桌子上,三人皆捂着肚子、表情愕然。

韩夜走到最为狼狈的杨二哥面前,蔑然地俯看他,说:“我说了,这姑娘归我!”

杨二哥这下算是对韩夜的武功深信不疑了,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指着韩夜道:“你你你,你有种!可咱们八卦门的弟子也不是好欺负的!小阎王韩夜,你恶贯满盈,将来必被天下讨伐,等着吧!”

见韩夜依然冷冷盯着自己,他也不敢久留,对其余二人一挥手,道:“咱们走!”

另外一个八卦门弟子拽了拽他的腰带,对他道:“二哥,那丫头偷的钱……”

杨二哥急着小声道:“猪啊你!没看懂对方是谁吗?咱们仨跟他斗那是自不量力,先回去禀报少当家方为上策!”

二人觉得杨二哥所言甚是,三人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茶摊。

那姑娘望着三人离去,纤眉一展,见韩夜已坐回桌上继续喝茶,便又跟过去,坐于他身旁抱拳道:“多谢韩少侠救命之恩——!为报恩情,请让我以身相许吧!”

“噗!!”

韩夜一口茶喷了出来,缓过神来,这才瞥了她一眼:“不懂洁身自好吗?一会儿说把自己赔给我,一会儿又以身相许?”

姑娘睁大灵眸道:“刚才那些人是八卦门的弟子诶!八卦门可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门派诶!你为了我不惜和他们结上梁子,难道还不值得本姑娘以身相许吗?”

韩夜冷淡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又往手里的杯中倒了一杯清茶,然后才道:“那你误会了。我和八卦门结梁子已久,今天就是和他们对着干的,和你没什么关系。”

见姑娘越听越不开心,他还要补一句:“别把自己当回事。”

“你!”姑娘纤眉倒竖,又问韩夜:“那钱呢?姑奶奶偷了你两个月酒钱,你也不要了?”

韩夜把目光瞥到茶摊外,喝了口茶,道:“你不是已经身无分文了吗?”

“可我有人啊!”姑娘怒道:“不是说了我把自己赔给你吗?”

韩夜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姑娘,冷哼了一声:“我不需要累赘。”

“累?赘!”

姑娘一拍桌子站起来,桌子上的茶具跳了一跳,她火冒三丈地道:“韩夜!你太欺负人了啊!姑奶奶好心好意陪着你,你居然说我是累赘?!”

韩夜不为所动,缓缓解释道:“首先,你能骗我一次,就能骗我两次,路上我还得防着你。”

“然后,你还偷东西,跟着我不更容易得手吗?”

“再者,你一点武功都不会,路上还要多张嘴吃饭,不是累赘是什么?”

“你!!”姑娘闻言一指韩夜道:“呔!你这呆瓜!好心当驴肝肺!本姑娘那日在洛阳看你喝酒喝得那么凶,心想倒不如就把你钱都偷光,一来这些钱都能拿来给穷人吃饱穿暖,二来你少了酒就不会意志消沉,你怎么不懂好人心呢?”

“偷你点东西怎么了,一个大男人斤斤计较!”

虽然姑娘说话脸皮特别厚,但韩夜关心的倒不是她偷东西。

他没料到这世上竟还有人关心他,忽而心头一暖,却表情淡然地说:“你既然知道我是小阎王,那也该知道我独来独往惯了,不需要什么人陪同,我师父索命阎王杀人如麻,仇家数不胜数,如果不怕死倒可以跟着我。”

韩夜这番话原是想让姑娘打退堂鼓,谁料姑娘明眸一转,对韩夜道:“你独来独往,我也孤身一人,咱们不正好结个伴吗?就是因为我聪明、你呆傻,所以我才认为你需要一个女军师啊,对不对?”

“我呆傻?”韩夜哭笑不得,直道:“我哪里呆傻了?”

姑娘伶牙俐齿地道:“你不呆傻会在洛阳被我骗?”

韩夜回应道:“我那是……?”

姑娘不等他辩解,急道:“你不呆傻会为了我和八卦门打架?”

韩夜辩解道:“我不是……!”

姑娘追击道:“你不呆傻被我在杯子里下了蒙汗药还喝得那么起劲?!”

蒙、汗、药?

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难道是趁他去打那些八卦门败类的时候?

韩夜闻言大惊,赶紧把茶杯一扔,潜运玄元真气赶紧逼毒。

但是,他立刻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

因为如果真的喝了蒙汗药,就算现在逼毒,头也难免有点发晕。

但韩夜此刻却很清醒,特别清醒。

韩夜感觉自己像头驴,特别像头驴!

蠢驴!

姑娘见韩夜一脸窘迫的样子,放声大笑:“又上当啦!你就是呆傻!你就是呆瓜!干脆以后我直接叫你呆瓜吧?!哈哈哈哈!”

韩夜想生气又没办法生气。

他浪迹江湖八年,凭着索命阎王传授的剑法、玄元真气和疾影步在武林闯出了点名头,除了各派掌门这种级别的高手他不敢硬撼其锋,其余武林好手只有怕他的份。

不曾想这几天连连被这姑娘戏弄,却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韩夜只好拍了拍桌子道:“行了行了!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了,就算你要和我结伴,起码先自报家门吧?”

“我啊?”姑娘眨着大大的眼睛对韩夜说道:“我叫薛燕,燕子的‘燕’,爷爷特地替我取的,希望我以后能像燕子一样自由自在!”

韩夜又问:“你爷爷到底还在不在人世?”

“他?他早在几年前就撒手人寰了。”薛燕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平静的,韩夜却能感觉到语气里那一缕哀伤,又听她纤眉低蹙道:“上次在洛阳城里说的话,只有爷爷重病这件事我是骗你的,其他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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