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夜和山贼头子均不知这杀人狂魔到底怎么了,前一刻还杀气腾腾,这一刻却闭目沉思。
无论如何韩夜还是松了口气,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他总觉得上辈子和这个魔头是不是有点关系?不然魔头不杀人了,他为什么会松了口气呢?
只是因为他不想看到有人死吗?
不,山贼也挺危险的!
如果是他单独面对山贼,他还是会怕。
他反而应该觉得,呆在索命阎王手里比落到山贼手里,要安全许多。
所以,他对于自己喝止索命阎王杀人这事,始终觉得有些奇怪。
而山贼头子在庆幸自己暂得平安的同时,眼珠却一转,生出一丝杀念,他心道:“可恶的黑炭头,杀了我这么多弟兄,趁现在他走神,和他拼了!”
山贼头子到底还是有几分义气的。
他想起和这几个同伙以前只是在附近的镇子里当乞丐,是他觉得乞丐当得太窝囊了、应该干一番大事,才带着同伙在山林里干起了劫道的勾当。
“买卖”进得少的时候,都是弟兄们把吃了一半的干粮分给自己果腹。
虽不富裕,但也没那么窝囊了。
现在,昔日弟兄均因为自己的鲁莽而死于非命。
山贼头子没别的想法了。
要么,就趁索命阎王不注意,把他杀了,替大伙儿报仇!
要么,就激怒索命阎王,反过来让他杀自己!与弟兄们同去!
没别的想法了!
山贼头子眼中凶光一闪,从右手袖口里翻出一把匕首,朝踩在他身上的索命阎王的大腿根子刺去。
山贼头子本打算,把索命阎王刺伤以后,趁他痛得缩脚,再挑起来一刀封喉。
与此同时,韩夜也发现了山贼头子的举动,惊呼道:“小心!”
此时才提醒属实些晚了。
索命阎王刚反应过来,匕首已插在他的大腿上,血流入注。
但索命阎王并非受点小伤就喊疼之人,那一刺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的杀意。
“找死!”
索命阎王怒从心来,一剑穿破了山贼头子的胸膛,殷红的鲜血溅到自己脸上,显得十分狰狞可怕。
“别……!”
小男孩伸出手来刚想阻止,血光已四散开来,他望着索命阎王杀人时可怕的样子,心中一阵发凉。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索命阎王冷冷地说着,把剑从山贼头子的胸膛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染满三尺土地。
他以玄元真气渐渐愈合了大腿上的伤,将剑上的鲜血甩了一甩,这才收剑回鞘,对韩夜道:“小鬼,替我去找些干树枝,越多越好。”
韩夜不知他要用干树枝做什么,又不敢违逆,只好照着做,等捧着一堆干树枝回来时,却见索命阎王已堆了一个足有半人高的树木堆,并把那五个死去的山贼扔在上面。
索命阎王瞥见韩夜回来了,便冷声道:“把你的那些也扔上去吧。”
韩夜不敢看死人,偏头闭眼把捧着的树枝抛向那堆尸体,结果树枝散了一地。
索命阎王见状摇头直笑,缓缓捡起那些散落的树枝扔到尸堆里,然后取下腰间酒袋,把袋中酒水向着上面洒过一道后,这才用火石打火点燃,烈火熊熊燃起,很快就把山贼的尸体烧成了灰烬。
韩夜很奇怪,好像这个索命阎王酒袋里的酒,喝不完似的?
他迎着火焰红光,有些迷惘又有些愤然,向索命阎王皱眉道:“他们都死了,你却连他们的尸体也不放过,你太坏了。”
“总比让他们慢慢在野外腐烂要好。”
索命阎王出神望着燃起的烈火,忽而无比严肃地道:“小鬼,哪怕一个人死后,你也有权力选择尊重或不尊重他……亲手埋葬,烈火焚烧,曝尸荒野,碎尸万段,全在乎你自己。”
韩夜听索命阎王说得那么坦然,觉得他确实杀过不少人,不然怎么谈起处理尸体就这么头头是道呢?
虽有些不寒而栗,但韩夜这次却不忌惮,他隐隐感觉到索命阎王再怎么残忍,终究不会对他下手。
索命阎王见韩夜还呆呆站在那里,便催促道:“走了,发什么愣?想和这些骨灰过夜吗?”
说罢,他整理了一下沾满血渍的衣服,继续前行,韩夜反应过来后,也紧紧跟了过去……
这片山区地域辽阔,却鲜有人家,绿树青山延绵不绝。
索命阎王带着小孩爬过一座又一座山丘,却始终找不到村庄,走走停停,已经到了日落西山之时,无奈之下,索命阎王只好再次露宿野外。
当夜幕降临之时,篝火已然升起。
韩夜坐在离火堆足有六七尺的地方,毕竟是夏天,太靠近篝火就会汗流浃背,他一边吃着烤好的野猪肉,一边怔怔望着篝火,似乎在想什么。
至于那个索命阎王,也不见他坐下来吃饭,只是看他站在两三丈外的一处小山丘上,双手背在身后,冷峻双目望着夜空苍月,陷入沉寂冥想。
“哼。”索命阎王黯然出神,似是自嘲地苦哼一声,心道:“师父说得好哇,我原也可回头,只怨自己贪念太重,泥足深陷,如今只能成为武林那群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唉,说来这钱财用来丰衣足食便好,多了何用?”
想到这里,索命阎王仰望苍穹,怅然长叹,想道:“可叹我犯了这些杀孽,几十年来却无一个知心之人,倘若哪天真见了阎王,岂不枉活一世?”
索命阎王还在想事,韩夜却已吃饱了,他凝视着手里还剩大半的野猪肉,皱眉心道:“真的不给那坏蛋吃吗?再怎么说这野猪肉也是他弄来烤好的,如果吃不完扔掉的话,会不会太过分了?”
迟疑良久,韩夜还是下定决心,他提着有些沉重的野猪肉走到山丘上,另一只手拍了拍索命阎王的腰。
索命阎王半晌回过神来,低头看向韩夜,却见韩夜正用纯真的眼眸望着他,手举野猪肉道:“我吃饱了!还给你。”
索命阎王注视着月光下的小孩,百感交集,片刻之后,却是哈哈大笑。
他举目无亲,师父也已去世了。
这世上,就只有一个小鬼肯关心他了。
索命阎王放旷长笑,愈发觉得韩夜很亲切。
这小家伙看似平庸,却有善心和毅力,如果能好好教导一番,成就或未可知。
回顾一生,索命阎王从未收过徒弟。
但他落难的时候,他的师父却收了他当徒弟。
索命阎王感触良多,他有了一个想法,一个足以改变韩夜一生的想法。
他用冷峻而略带期许的目光望着韩夜,终于找到了新的人生意义。
韩夜被索命阎王盯得浑身不自在,以为索命阎王又在想什么鬼点子作弄他,于是心惊胆战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索命阎王恢复了从前的冰冷和漠然,把目光一移,看向小孩身后的那堆篝火,淡然道:“明天早些起来,我要教你武功。”
虽仅短短一句话,却足以令韩夜惊讶不已。
只不过索命阎王主动提出要教武功,韩夜却未必肯接受,一则他本身对习武就很排斥,二则他也不希望让一个魔头来教他武功。
所以韩夜使劲地摇头道:“才不要你教!爹说习武之人要一心向善,你是大坏蛋,我不学你的武功!”
索命阎王从不理会别人的抗议,只是阴冷一笑道:“学不学可由不得你,别忘了,你还中了我的毒呢!哼哼!”
经索命阎王这一说,韩夜下意思地摸了摸胸口,或许是天真以为毒发时只有胸口疼吧?
他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冲索命阎王骂道:“你、你好卑鄙!”
“多谢夸奖,我本不是什么好人!哼哼!”
索命阎王很喜欢逗韩夜,故意装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用黝黑大手拍拍韩夜的肩头,笑道:“小鬼,谁让你栽在我手上?等着你爹来给你收尸吧。哈哈哈!”
韩夜又恼又无助,双手奋力甩开索命阎王的大手,预想到明天索命阎王折磨他的情景,竟是往地上一蹲,双肩耸动,低声抽泣起来……
人总要入眠,天也总要亮。
仲夏清晨,山林微凉。
索命阎王老早醒了过来,一手拎起熟睡中的韩夜,冲着他面门大喝道:“起来!跟我学武!!”
这一声炸雷般的叫喊,吓得韩夜一个激灵,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粗犷的声音震耳欲聋,韩夜被人突然喊醒,本就十分烦躁,又发现自己正被索命阎王拎到空中,便像个小王八似的地晃动四肢挣扎,怒道:“凶什么啊你!我会照做的,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这个坏蛋!!”
索命阎王把拎起的韩夜放回地上,见他慢吞吞整理衣服,目光懒散、表情敷衍,便一脸肃穆地训道:“习武之人当虚心受教、刻苦修行,如果一开始就抱着应付了事的心态,效果必然不佳。”
韩夜不以为然地撇起小嘴,心里骂道:“你个大坏蛋!如果不是被你逼着,你以为我很想学你的烂武功啊!”
索命阎王没有理会这些,他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了韩夜一番,沉思少顷,接着又走到韩夜跟前,在韩夜的胳膊、大腿上各捏了一把,最后按住韩夜的手腕凝神探视。
韩夜睁着惊诧的秀目,莫名其妙地看着黑汉子,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印象中,鸣剑堂逢年过节杀猪的时候,大人们也是这么看那头嗷嗷待宰的肉猪的。
这索命阎王要把他当猪宰了?
韩夜怀着忐忑的心情,盯着索命阎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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