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渊来到柳府时,是第二天清晨。不知为何,他今日醒得格外早。洗漱了之后便去往书房,一时看书,一时练字,一时又赏画。直至估摸着适合上门的时间快到了,他才在这种心意烦乱的状态中走出了书房。
九月已行到了尾声,因着要去岐西,柳府这几日遣散了绝大部分的下人,沈博渊来时,前厅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还是柳管家将凳子上的灰擦了擦,为他倒了杯茶。沈博渊喝了一口,待要放下时,茶几一侧的陈旧墨迹却忽得闯入了视线。许多年了,这块墨迹也没有擦洗掉,同茶几一起沾染风尘,渐渐地融为了一体。
那时她坐在凳子上,一双腿悬晃着,还搭不到地上。刚刚下学,他以请教为名跟着老师回了柳府。两人走到前厅时,老师说着说着就有了灵感,四处找笔要写下来,小小的柳归舟听了后立马哒哒哒地跑了过来,递上了笔墨。她乖巧地侯在老师身旁,一双眼圆溜溜的,一直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写完后,老师习惯性地将笔放下,但没有笔架,笔便不知不觉地滚了下去。他和柳归舟同时发现了,两人都伸手去捡,头“哎哟”地撞到了一处,他手上的笔便不小心在茶几上留下了墨渍,小柳归舟下意识去擦,几近透明的几根头发丝挡住了视线,她又去拨弄,结果一张小脸变成了小花猫。
沈博渊嘴角不禁含了笑意,那桌上的墨汁似乎如同当年一样,聚集了一起,一滴一滴地从桌上掉落,只是这墨怎么如水一样清?沈博渊猛地回过神来,手中还未放下的茶杯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倾斜,茶水被倾倒了出来。
两人已半月未见,柳归舟走来时,从门外隐隐瞧见厅中的人身形似乎瘦削了好些。走近时,他的一双眼躲闪开来,眼下是淡淡的乌青。
“沈师兄,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么?”柳归舟关心道。
沈博渊装作不经意间瞧了瞧她,脸颊红润,丰腴了些,终于没有了一月前令人痛心的模样。他微微松了口气,却挡不住心头愈发地酸涩,再不敢瞧她。
“无事,只是近日……歇息得晚些罢了。我来,是……是母亲,想邀你去府中一叙。不知道你近来……还方便吗?”
沈博渊为人重礼,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平日里与柳归舟说话时也总是保持着距离,只是从没有今日这般疏远客气。柳归舟本就心思细腻,不免心头许多猜想起来,也顺着他的语气客气回到:“是归舟失礼了,本来应该我主动去拜见曲姨的。自然是有时间的,不如允我稍加准备,等一下和师兄一起去沈府。”
沈博渊点了点头,似乎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也不看向她,最终又紧抿唇不发一言。今日的沈博渊着实奇怪了些,一幅有话要说却不说出口的样子,也许是为难之事,需要思量如何开口。柳归舟顺口问道:“师兄用过早膳了吗?”
“……暂未。”
柳归舟吩咐桃浅去取早膳,道:“沈师兄,你心中再如何难过,也不该拖累了自己的身体才是。这不是让曲姨为你担心吗?”
月前他安慰她时,语无伦次。如今却是了她如此温柔的关切他。她总是如此坚强,倒显得他懦弱起来。沈博渊心情不自禁为她跳动,只是苦涩仍然形影不离地伴随、警戒着。他张了张嘴,道:“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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