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天空终于放晴了,凉爽的微风带着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吹得人神清气爽。老冯村长每隔一会儿就问问姑娘的病情,冯婶急的不行,试了各种土办法,可烧就是不退。老冯村长只得叫来刘三儿,背着人往河对岸的山里走。每次走到宽阔平坦的水泥大桥上,老冯村长都习惯性地抚摸一遍两侧的水泥栏杆,嘴里念念有词地轻声嘟囔几句:“你看,你看这桥多好,多结实。”
刘三儿走到桥中央,腿抖得实在厉害,大口喘着气,向老冯村长招招手,说:“叔······叔啊,我······咱歇一会儿啊?”老冯村长应着,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扶着刘三儿慢慢地蹲下来,将小和尚靠着栏杆放下,刘三儿自己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老冯村长把挂在腰间的一条毛巾递给刘三儿,让他擦擦汗,关心地问道:“累坏了吧,三儿。”
刘三儿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自信满满地笑着说:“没事儿,叔,这算啥,我一会儿一口气就能把这小子背到矿上去。”
老冯村长也笑了起来,说道:“年轻人可不能光逞强,有时候也要那个叫啥来着,嗯·······”
刘三儿想继续往下听的时候,老冯村长突然不说话了,望了一眼还昏睡着的那个人,低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是个姑娘。”
刘三儿觉得不可思议,他微微张着嘴,睁大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望着老冯村长,问道:“年纪轻轻的,为啥要当和尚······不是,是······尼姑?”
“看她瘦的那样儿,也许就是想混口饭吃,大概是这几年兵荒马乱的,庙里也不能安身了。又一个可怜人呐。”刘三儿听完皱着眉,握紧拳头,使劲撞了一下桥栏杆。
桥下的水又涨了不少,裹挟着上游山坡上的泥土,像数十条浑浊的猛兽一样,撞在脚下的桥墩上,回旋,翻滚,发出巨大的声响,又急匆匆地向远处奔流。一座座高山像三角形的魔方,紧密地排列,层层叠叠地伫立在二人面前。顺着山间被汽车压得结实的山路又艰难地走了一段,两侧的山坡上渐渐出现了许多黑色带小孔的石头,这说明就快要到目的地了。
老冯村长对这里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遇到村里有事需要跟矿上商量,常常是他来。每回老冯村长都顺便给大伙儿送点儿这里吃不到的瓜果梨桃。经常打交道,大家对老冯村长也很亲切。门卫哨的小战士看到老冯村长来了,身后还跟着背着人的刘三儿,就大概明白了,二话没说,直接放行。老冯村长向小战士点头致谢,领着刘三儿径直向医务室走去。
这间医务室很小,一张小学生用的课桌正对着门,上面放着装了听诊器的盒子、几张病历单和整齐的一摞医书,紧挨着桌子有个柜子,上面摆着各种药品和医疗器械。半开着的雪白布帘将屋子和病床隔开,床单也跟帘子一样雪白又平整。医生刘雪刚好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老冯村长带着病人,赶紧迎进屋,帮刘三儿把人放到了床上,听说是发烧,连忙开始做检查。刘三儿累得满头大汗,顺势坐到墙根底下歇息。老冯村长低头看见地上的泥脚印,觉得不好意思,拿起放在门口的拖把就开始拖。
这时,刘雪从帘子里面出来,拉住老冯村长的胳膊,笑着说道:“叔,别忙活了,没事的,地就是让人踩的。”转头对刘三儿说:“坐到这椅子上吧,别着凉了。”刘三儿摆摆手,头靠着墙继续喘着气。
刘雪难为情地看着老冯村长,低声问:“叔,你是知道的,营区不允许陌生人进来,我在村里没见过什么寺庙,再说这人怎么还······还是个女的?”
老冯村长把手里的拖把靠墙放好,瞟了一眼门外,拉着刘雪往屋里走了几步,说道:“雪,这姑娘确实不是我们村儿的,是昨晚雨正大的时候,刘三儿在村口发现的。如果不把她救回来,保准冻死在那了。”老冯村长低头想了一下,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叔知道有规定,军令如山啥的。你婶子昨晚一宿没合眼,可她的烧就是不退······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给检查检查,开点儿药,我俩就把人背回去。”
刘雪有点儿为难,抿着嘴想了想,说道:“她病得不轻,背回村子里,万一病情严重了,想再挽回就难了,最好还是留在我这儿边观察边治疗,也方便我随时调整治疗方案······叔,你先等会儿,我去请示一下,马上回来。”老冯村长应着,看着刘雪出了门。
大概过了半刻钟,刘雪回来了,刘三儿眼巴巴地望着她。刘雪说:“叔,我把实际情况跟王政委说了,政委说现在是非常时期,矿上不能随便留人。我说这个姑娘病得实在太重,回村子里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老冯村长的眉头皱了一下,点着头,说道:“嗯,部队上的顾虑咱们都理解······”
还没等他说完,刘三儿着急地问道:“那咋办,再拖下去人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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