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夜如墨。
银钩赌坊却灯火辉煌,将黑暗完全驱散。
一群赌徒正在赌,许多人的眼睛都已红了,他们或输的眼睛通红,或赢的眼睛通红,其中不少充满了杀气。
他们是赌,不是杀人。
可是,赌和杀人在某些情况下其实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要成为赢家,避免成为输家,因为他们必须够狠。
陈安也是赌徒,众多赌徒中的一个。
他的眼睛没有红,身上也没有杀气,但赌桌上的人目光均不约而同落在他的身上。
在赌场只有一人是万众瞩目的焦点,那就是豪赌的人。
陈安正在豪赌。
每次他都押一千两,输了就再继续压一千两,赢了便将赢的一起压下去,直到赌输为止。
这样的赌法,这样的豪赌,想不引人注意也不行。
更何况他下注的时候,非但眼睛没有红,心跳没有加速,也没有任何杀气,而且非常非常的平静,好像只是喝水吃饭一般。
这样的赌徒,无论什么地方都很少见的。
陈安这样的赌徒是赌坊最欢迎的。
赌坊的老板让人请他去雅间赌,大赌徒都是去那里赌的,而且不怎么喜欢和太多的人一起赌。
他们尤其注重身份,认为自己和其他的赌徒不一样。
可陈安没有去。
他就要和诸多赌徒一起赌。
陈安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我在赌的时候,喜欢被万众瞩目,众星捧月,若没有这样的气氛,我还不如去妓院,干什么赌。”
客人是上帝,赌客都这么说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再来打搅他的兴致。
因此,陈安仍旧继续和众人一齐下注,仍旧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陈安的手气并不算坏,但他却输了不少。
一些心细的人觉得陈安至少输了一两万两。
陈安仍旧眉头也不皱一下继续赌。
他拿出了一叠银票,放出话来,输完了便走,若天亮时还没有输完也走。
陈安赌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日子,他的银票还有不少,所以他没有走。
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陈安还在赌,仍旧挥金如土,毫不在意的撒着银票。
陆小凤的眼睛很明亮,也很锐利,一眼就发现人群中非常与众不同命的陈安,好奇的走了上来。
他看了几把,发现陈安果然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根本不像是个赌徒。
可偏偏这个不像赌徒的赌徒却正在豪赌。
他来这里真是为了赌的,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陆小凤忽然对他好奇起来。
陆小凤本就是个好奇的人,正因为他好奇,所以他麻烦不断,也因为他有解决麻烦的本事,所以他名动天下。
江湖上不知道陆小凤的人恐怕没有几个。
陆小凤或许不是武功最高的人,但绝对是最有名气的人,也是最好的人——毕竟这世上有四条眉毛的人实在不多。
陈安发现了陆小凤,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道:“要不要和我赌一把?”
陆小凤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要和我单独赌?”
陈安道:“这里的人好像只有你有资格和我单独赌。”
陆小凤笑了,道:‘你想怎么赌?’
陆小凤不好赌,但也不怕和人赌。他这一生和人赌过不知道多少次,却很少输。特别在赌坊,十三岁以后,便再也没有输过。
赌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代表输赢两个字,而对于他则代表一个字——赢。
他从来都是大赢家。
陈安道:“赌骰子,比大小,一把定输赢。”
他把身前的银票全部放在写有大字的赌桌前,继续道:“我押大,如果你赢了,这叠银票就是你的,如果你输了,便要为我做一件事。”
一些人忽然明白过来,陈安来银钩赌坊根本不是为了赌,而是为了陆小凤。
陆小凤也有些明白了,笑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打算让我为你做什么事?”
陈安道:“让我刺一剑。”
陆小凤早就看到陈安的剑。
陈安的剑没有挂在腰上,也没有斜插在后背,而是放在赌桌上。
这是一口长短宽窄样式都很普通的剑。
可剑毕竟是剑,因此无论如何普通都可以杀人。
陆小凤叹息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刺我一剑。”
陈安道:“因为你是陆小凤。”
陆小凤道:“这个理由似乎够了?”
陈安道:“若还不够,那就再加一个。”
“什么?”
陈安道:“我想知道你的灵犀一指是否能接得住我的剑。”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他竟一点也不意外。
事实上,陆小凤很难能意外,因为这种事情已发生了许多次,他早已麻木了。
陆小凤道:“我可以拒绝吗?”
陈安道:“当然可以,不过我还是会对你出剑。”
陆小凤苦笑一声道:“看来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陈安道:“你有,至少你可以选择先赢下我的银子,然后再接我的剑。”
陆小凤点了点,正要说话,一道声音响起道:“他不用选择,因为谁也不能在银钩赌坊动武,这是这里的规矩。”
这人很年轻,二十出头,长相英俊,穿一身裁剪合身的衣裳,披着银色的披风,举手投足潇洒、贵气,却有一种花花公子的感觉。
陈安瞥了他一眼,道:“你是什么东西?”
方玉飞道:“我不是东西,是人,也是管理这间银钩赌坊的人,虽然不算是个大老板,但也是个小老板。”
他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很温和,完全没有半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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