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听了笑了笑,低下头盯着盏中茶,“你有的选。”
“什么?”
“若你愿意,可以不再上战场,我会护你周全的。”宋朝道。
宋辞听后沉默了下来,她拨弄着腰间的荷包久久没有出声。
“你想好了吗?”许久的沉默过后,宋朝见宋辞依旧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突然出声问道。
他望着她,神色是难得的认真。
宋辞看着他的神情愣了一下,撇开视线看向紧闭的窗子。
“我不知道。”她淡淡道,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从我记事起,面对的便是习武练剑,听到的是忠君报国,为百姓先。这些年来,我一直听从父亲的命令,不停的带兵、打仗、杀人。时间久了,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好像这世上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
宋朝听了她这样一番话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宋辞见状对着他笑了笑,继续道:“母亲曾经说过天下很大,若有一日四方安定后可以出去看看。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离开盛京,这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只是……”
她语气顿了顿,突然露出一抹怀念来。“虽然当初习武并没有人问过我的意愿,但那么多年来我早已习惯了战场上刀尖舔血的日子,并喜欢上了那种极致刺激的感觉,所以……我想我应是喜欢的。毕竟除了这个,这世上好像也没什么我提得起兴趣的东西了,而我为了这个,也付出了太多……”
说到这里,她突然站起了身子,在宋朝的注视下缓缓走到窗边,用手轻轻抚摸窗子上的兰花图案。
“为了成为一个优秀的将领,我受过太多罪了,禹州常年风雪不断,可这样的天气我每日不到卯时便要起来跑圈习武,做不好父亲便会让我在军营里捧着一桶水扎马步,真的是里子面子全没了。”想及昔年往事,宋辞忍不住笑了笑,就连目光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父亲一向严厉。不过听你这样一说,我竟然觉得自己留在盛京还是幸运的了。”
宋辞听了他这样一番开玩笑似的话眼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是啊。”她笑着应了一声,待看清宋朝眼中伤感时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思索片刻后道:“记得我五岁那年实在忍受不了了,便学着别人离家出走,谁知还没走出禹州便被抓了回去,狠狠的揍了我一顿。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被揍的有多惨,他那样哪里是把我当成女孩子来养啊,我看别人养儿子也没有那么狠!”
宋朝听后忍不住笑了笑,触及到她幽怨的目光撇过脸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这才一次,我之前都不知道被揍过多少次了。”
“是吗?”宋辞扬了扬眉,眼神中满是好奇,显然十分感兴趣。
“是啊。”宋朝笑着点了点头。“小时候顽皮不想练武,立志超过父亲却经常翻墙跑出去玩,因此每次回来都少不得被打。后来有一日父亲告假带着我去到一个地方,我看到有很多衣不蔽体的人,也见到遍地饿殍,他们处在边境挨饿受冻,还经常受到掠夺,简直是身处炼狱。后来父亲打退了他们,但那场景至今回想起来依然令我心惊。”
宋辞闻言顿了顿,试探着问道:“是……北疆?”
“是北疆。”宋朝答道,“因为这个,所以后来父亲请命镇守北疆时我并不怨他。因为比起我、那些人更需要他。”
话题越说越沉重,气氛也越来越冷,因此宋朝赶紧岔开了话题,他看着宋辞,露出笑来,“我想后来父亲应该也是这样教育你的吧?”
宋辞点了点头,笑道,“不然我为什么会猜北疆?”
见气氛再次变得沉重,宋辞突然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于是出声问道,“父亲是不是还把你扔进过雪月宗的石山?”
“是啊!”宋朝想起这个只觉得气性又上来了,“三年半啊!我在那个鬼地方呆了三年半啊!出来后我都感觉恍如隔世了。”
“还好当时有若清陪着我。”
“若清?”宋辞有些疑惑,“你的那个朋友?”
“是啊,其实他就是太子。我不是要留在盛京为质吗,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呢?所以我就把这件事情告诉若清了,他果然够意思,没多久就传出他病了的消息,太医怎么也治不好,所以皇帝就下旨我陪他去寻名医李道,因此我才能离开盛京。”
听到这里,宋辞明显一愣。“你们离开盛京,皇帝竟没派人跟着吗?”
宋朝闻言突然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人察觉的伤感。“质子离京那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派人跟着呢?只不过被我们在砾山甩掉了而已。”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所幸当时皇帝的注意力在二皇子三皇子身上,因此也没多管我们。”
“看来这太子人不错啊?”宋辞笑着问道。
“是个君子。”宋朝道。“父亲很欣赏他。”
宋辞赞同的点了点头,“父亲也曾和我说过,若他继位,必是个贤君。”
“是这样说没错,不过……”他话音一转,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只需要记得,宋家不站队、只效忠于皇帝就行了。”
他说这话时十分认真,因此宋辞点头后便没在多言。宋朝似乎意识到气氛又冷了下来,于是又重新挑起了一个话题。
“石山里你觉得哪个关卡最烦?”
“那肯定是那个药啊!”宋辞知道他有心缓和气氛,于是立刻接道,就连神色也是愤愤的。
“我以为只是学医,没想到居然还有毒!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那个老妖婆经常给我下毒让我自己解,烦死了!”
宋朝看着她这义愤填膺的样子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别说,我也最烦她。那毒发的滋味真的……”他想了半天想出一个词来,“……难忘。”
宋辞赞同的点点头,“所以我也经常给她下毒,她睡觉都不敢睡太死。”说到这里,她眉头舒展开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情。“后来她受不了了,和我约法三章,说夜里谁也不能下毒,休战时间。我说好吧,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她没办法只得点了点头,我现在还记得她那个屈辱又想打死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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