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璟来到宋辞的院子时,宋辞正长坐于石椅上。
她的面前放着两盏茶,显然是在等着什么人。
夜晚的凉风吹动着女孩的脸颊带起丝丝长发,宋辞坐在院中的石椅上用双手撑着头,抬眼凝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刻,天空中月光皎洁,伴随着璀璨的群星照着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同时,也照在宋辞有些愣神的脸上。
“又是一轮圆月……”
宋辞喃喃出声,眼中划过一丝怅然和落寞。
突然,渐进的脚步声打破了她的思绪。宋辞转头看去,只见身着一袭银色铠甲的宋璟正缓缓走了进来。
见父亲来了,宋辞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的神色,她抬手将面前的茶盏推过去一些,静静等待着他入座。
宋璟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另一个石椅上坐下,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如今正值冬季,可茶水尚温,显然是刚倒不久的。
“你知道我回来?”
宋璟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问道。
宋辞笑着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等。”
……
宋璟没有接言,目光落在已经空了的茶盏上,似是在思索如何开口。
可宋辞却像没有看见一般,伸出手将桌上的茶壶端了起来。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自古难全……”
宋辞轻声念着,将茶水缓缓倒入杯中。待到茶盏满了之后,宋辞将茶壶放在石桌上,目光直直望向宋璟。
“可我不明白!”
她声音很淡,淡到可能消散在这风中,可语气却十分强烈,似乎带着浓烈的愤恨和不甘。
宋璟闻言眉头轻皱,心中大概已经猜出了她接下来的话,但他仍是问道:
“你不明白什么?”
他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茶,轻抬双眼望着对面的女儿,神色凝重。
“我们一家本可以团聚,是皇上……是皇上将哥哥留在京中!”
宋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你想说什么?”
面对父亲毫无感情的询问,宋辞没有立刻回答,她将盏中茶一饮而尽,抬眸对上宋璟的眼睛。
“一月前父亲便已上书请皇上增加粮草,可一连数奏却迟迟没有回音。”
说及此处,宋辞紧紧盯着宋璟的眼睛,似是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寻什么,可什么都没有。
宋辞眼中划过一丝失望,但仍是将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
“前线粮草告急,朝廷却不闻不问!为什么?父亲难道还不明白吗?皇上不信您,不信宋家!功高震主,他忌惮父亲!”
宋辞越说越激动,因为隐忍多时的缘故,早已处在崩溃边缘,可宋璟却始终没有开口。
他静静的看着她,眼底流露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看着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宋辞只觉得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
她看着他,说出了那句她心中早已重复了无数遍、可是却一直隐忍着没有说出口的话:
“这样的皇帝,我们为什么要为他效命!”
“放肆!”
宋璟本来还很平静,听到这话时突然将茶盏重重拍在石案上,愤然而起,显然是动了真怒。
“父亲!”
宋辞毫不退缩,径直跪在他跟前,眼神里尽是倔强。
望着他两鬓的白发,宋辞心中唯有酸楚。
旁人所见的皆是镇国公府屡立战功,镇国公年少便统领大军,风光无限。然而,又有谁能明白,国家安危系于一人之身,这责任是何等沉重。
还未到不惑之年,他已然两鬓斑白。
不仅如此,他还得应对君主的猜疑与提防,在疑虑和困境中守护着君王的江山,保卫着他所热爱的国家与百姓,从而达成他的心愿——天下安定,海晏河清!
这短短八个字,说起来轻而易举,可要真正实现,又是何其艰难!
宋辞的话点燃了宋璟的怒火,他轻轻眯起眼睛,双手早已紧握成拳。可是,当他看到女儿那双含有泪光的眼睛时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重话。
他努力压制着自己暴怒的情绪,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
“你小时候,我教你的第一首诗,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记得。”
虽不知父亲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但宋辞仍是回答了他:
“是徐锡麟的《出塞》。”
“不错。”
宋璟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还记得内容吗?”
当然记得。
宋辞在心中回道,可还不等她开口,宋璟便自顾自的念了出来:
“‘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他的语气很平静,可这种平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虽然外表不显,但内里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若说宋辞一开始还不明白父亲的用意,那么,在听到这句诗时也已经明白了。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她的父亲是在告诉她,为了家国,他根本就不在乎生死。
果然,还不等宋辞有所反应,宋璟便紧接着问道:
“我宋家世代为将,为护国家安宁常年驻守在外,骨肉分离数十载为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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