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太阳高挂天空中央,耀眼且炙热的光灼烧着每一寸土地,院子里的香樟树叶卷曲,龙柏枝条不再伸长,青草蔫着头隐隐有发枯的迹象,空气的沉闷使得植物与人都透不过气。

路德照旧在霍夫曼家中消磨时间,同乔伊下象棋,许是天气燥热,脑袋被烤得不灵光,他昏招频出,大大方方地给自己创造漏洞,给对手创造机会,理所应当地输给了乔伊。

这不仅是一场败北的对局,而且是一场时间极短的对局,这才不过几个回合,路德便投子认输了。相较于以往,一场对局起码要对上那么两小时,你来我往,你攻我伐,互有胜负,最终路德逐渐落于下风,输了对局。

这实在是奇怪。在第一局时,乔伊以为路德故意礼让自己,而后接连又来了几局,却同第一局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方移动的棋子,回合数,都是分毫不差。为此,乔伊向路德投以疑惑的视线,揣测着原因。

路德好似感受到了这股麦芒般的视线,先是称赞乔伊的技艺超群,然后有意扯开话题,问起倚在门口的黑伞:“乔伊,那把伞是哪里来的,不会是阿加莎的吧?我怎么没见到阿加莎的身影,这么热的天,难不成上集市去了?”

“她在房间里歇息,格洛,你进门时便问过。伞也是那时候放下的。”

“当然,乔伊,不然她能去哪儿呢?这只是个玩笑话。你说的对极了,这里太安静了,不是吗?况且,天热极了,让脑袋发沉,我得将衣领松下来。”路德干巴巴地笑着,将衬衫领部的两枚纽扣解开,“这下好了,我们再来一局,怎样?”

乔伊默不作声,认同般地将棋子摆回位置,如路德所说,再比一局。

路德是先手,他却迟迟不愿挪动棋子,走出第一步,反而继续岔开话题:“乔伊,天这么热,院子里的植物不会有事吗?植物同人一样,需要呼吸,需要喝水,或许你可以为它们先浇灌一会儿,总不能让那些可爱的植物们间接因我们而死去。你怎么认为?”

“你来的时候,我就在浇灌它们,你还同我打了招呼,告诉我等下会有雨。”

“是吗?瞧我这记性,的确是老了。真是抱歉,恐怕我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人不可能将所有的事都记住,不是吗?好像起风了,乔伊,你感受到了吗?这风真是凉快,甚至还带点冷,恐怕要下一场大雨。我得系紧我的衬衫,免得着凉。”路德将那两枚松开没多久的纽扣又系上,犹犹豫豫地走了一步棋。

乔伊立马跟上,熟练地挪动棋子,这下又到了路德的回合。

“霍夫曼!霍夫曼!”路德突然转头,朝二楼高声叫着老爷的名字,着实让乔伊吓了一跳,“抱歉,我不是存心的,只是想起来今天到这里是找霍夫曼的。我有要事同他商量,看来不得不撇下这场对局了,真是可惜。”路德说着便起身,仿佛他口中的那件事真的十分重要一般。

“老爷不在家。”听到这句话,格洛只得坐下,露出尴尬的笑容,装作镇定自若地走了一步棋。

乔伊低头紧盯路德挪动的两步棋,心思已经不在棋局上,他接着说:“昨天晚上,你来过,让老爷代你参加今日的宴会,同市长和加莱的首任主教——里亚·加洛会面。这件事,你应该不记得了,因为你的记忆和今日的棋局一样,处处是破洞。”

说话的时候,乔伊的脸蒙上了阴影,路德的脸也暗了下来。

屋外,不知何时起,天空布满了铅块状的乌云,闪电如蛇般在云间窜来窜去,轰隆隆的雷声紧随其后,传入二人的耳中,凉爽的风席卷大地,将热意清扫得一干二净。香樟和龙柏挺直身子,青草也不甘示弱地昂起头,共同迎接着不久之后的雨滴。

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云间仿佛有三位巨人,一位巨人肚皮有半边天大,只吐风不吸气,吹得万物低头弯腰,一位巨人手臂似有山般宽,使劲敲着鼓,声如象鸣,最后一位巨人,闪电则是他的武器。一道闪电似要撕裂天幕般划过,这便是信号。

风越来越烈,树叶纷纷扬扬,青草被拦腰斩断,雷越来越响,地崩山摧如在眼前,世界受黑暗笼罩,伸手不见五指,时有闪电划过,才得以见光明。

三位巨人共同化作云雾,将这场合奏托举至最高潮,顿时间,雨倾如注。

“你得了老年痴呆症。”眼前人如法官般不可置疑地宣告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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