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临了门,来的是一位老女士。她身为一位虔诚的信徒,每周都要专门进到教堂进行早祷。她戴着深红色的针织帽,围着粉白色的羊绒毛巾,裹着棉袄,踩着小碎步去祭坛。
她腿脚不好,平日里都由丈夫搀扶行走。图留夫没有先知的能力,但他知道那位先生一定待在教堂外,站在自家的汽车附近,抽着烟。图留夫曾不止一次自窗户看见过这幅场景。
她的丈夫是一位坚定的无神论者,对于神主、神职人员、教堂以及教会全都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哪怕妻子步履维艰,也不愿意踏进教堂。图留夫认为,在认定世界没有神灵这个方面上,这位先生的信仰强度不比自己弱。这样看,无神论者也是某种程度上的信徒。
图留夫快步向前,托住女士的手,让她挽着自己缓步前进。
“神父大人,您还好吗?身体是否安康?”行进的同时,她这样问道。
她眯着眼睛,扭头看向图留夫。她的老花眼愈加严重了,距离过近使她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当然,我的好女士,我健康的不得了。倒是您自己,要多加注意,更为小心。您迈不动步子,也看不清路,我为您感到着急,该让您的先生也一同进来的。”图留夫担忧地说道。
“罢了,他不愿意进来,没必要强求。我身为主的女儿,倘若存在一个地方专门批评神主,讲它的他的不是,甚至对他施加谩骂,哪怕有人邀请,也不愿意进到里面。我们身为夫妻,互相包容是必不可少的。我尊重他,他也尊重我。这样便是极好的。”
“您说得对极了。不过,您也该想办法治一治身上的病了。”
“没错,我们最近也在考虑这件事。”
二人来到祭坛前,面朝圣像。老女士将手抽出,转而捏住十字架,弯腰站着。她注视着圣像那神圣的面容,眼中的烛火散发光彩。她默默祈祷着,众人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助祭捧起祭器来到圣像左右,图留夫和诵经士在一旁诵读经文和祷词。
祈祷结束后,老女士站直,助祭递来一小杯水。她边感谢边喝了下去。她望向图留夫,面色凝重,好似要说出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
“神父先生,您或许不知道,就在昨天下午,我瞧见对门的邻居被人用担架抬走了。
当时,我坐在沙发上,正织着毛衣,突然听见警铃声从楼下传来。我心里正疑惑,便听到一团乱哄哄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无规则的响起,然后对门就被拍响了。
我抓紧从沙发上起来,来到门口透过猫眼看着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外面站着四个抬担架的人和一名医生模样的人。从前,我只远远地见过救护车呼啸而去,见到其中的人还是头一次。
他们起初只是猛烈地拍门,等了一会儿看没反应,就一起用力踹门,直接将门踹开了。他们进到里面,将对门的一对老夫妇抬走了。他们的年纪同我和丈夫差不多大。早些时候,我还同他们打过招呼,转眼间便上了医院。”
“我打开门,忙问他们怎么了。医生告诉我,他们因低温诱发了心绞痛。晚上,丈夫回家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他十分担心,考虑到我们的安全和健康,想要抓紧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加莱。我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一起走。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早祷了。”老女士遗憾地说道。
“不打紧,您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神主会支持的。您打算留在国内,还是去到邻国。”
老女士来自邻国,她的丈夫则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是个跨国公司的总经理的儿子。他们之所以能够认识,主要还是因为这位先生年轻时出差到了邻国,在一个庄园里认识的她。
他们相识相爱,结婚后离开了神圣光辉的保佑之地,很长一段时间待在本国,但为了妻子,他们每周都要回去参加一场早祷。不过,听说加莱成了教区,他们便立马搬了过来。上述这些事情,老女士早就同图留夫讲过好几遍了。
“我们也许会先北上回到过去的家,然后再进一步考虑去哪里。我可能会前往老家,已经好久没拜访了,回去看看总是没错的。”
“祝顺利,神主会保佑您的。”
“原谅我的多言。”老女士刚准备转身要走,又回归原位,“神父大人,您是否想过调整神圣事务的顺序。您也知道,如今的加莱中,还对外开放的教堂就只有这里一处了。
您是否也要通过暂时的休息,来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我相信,信徒们都和我一样,对您感激不尽。只是,信徒大概是不会来了。”
图留夫没有应答,只是让她从箱子中带走自己需要的东西。老女士起初不肯答应,她以为这些是教堂的过冬粮食。后来,图留夫告诉了这些食物的由来,让她随意拿去。
他本还想让老女士将食物装在袋子里,顺手递给街上的行人,但对方已经要走,也不好多求。他将老女士一直送到教堂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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